眼睁睁看着侄子将那微弱的挣扎拖入后院那片更深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之中。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那点仅存的、支撑了他一辈子的驿吏的体面,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天,
黑得如同泼墨。白日里蒸腾的热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冷取代,
沉甸甸地压在驿站破败的屋顶上。没有一丝风,死寂得可怕。
驿站前院那几个流民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只剩下黑暗本身在沉重地流淌。
周大福蜷缩在自己那间小屋的土炕上,破旧的薄被根本无法抵御心底渗出的寒意。
水生拖着那行商消失在后院方向后,就再也没出来。后院……那里除了几间堆放杂物的破屋,
就是那个挖在地下的、阴冷潮湿的地窖,夏天用来存放些不易坏的根茎瓜菜。一个念头,
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周大福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透不过气。他不敢想下去,
却又无法不想。水生那非人的眼神,行商绝望的呜咽……一幕幕在他眼前疯狂闪回。
就在这时——“咯吱……咯吱……”一种细微而粘腻的声音,从死寂的黑暗深处,
极其顽强地钻了出来,透过薄薄的土墙,钻进周大福的耳朵里。
像是某种啮齿动物在啃噬着坚硬的东西,又像是……牙齿撕扯着坚韧的筋肉,
缓慢而执拗地磨着骨头。周大福浑身猛地一颤,瞬间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穿透力,一下一下,精准地凿在他的神经上。
“咯吱……咯吱……”声音还在继续,顽固地、不容置疑地从后院的方向传来。来自地下。
周大福猛地坐起身,黑暗中,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冰凉的土炕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不行!他得去看看!
就算是……就算是地狱,他也得亲眼看看!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最后一点残存责任感的蛮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