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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暴雨倾盆,她浑身湿透敲开我的门,身上还穿着我兄弟的睡衣。
我本该拒绝的。
1
我拎着两袋垃圾,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六月的阳光毒得很,晒得人头皮发烫。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程峰!"
我回头一看,是张明那辆黑色奥迪。车窗摇下来,露出他那张总是笑眯眯的圆脸。
"哟,张总回来啦。"我往车边凑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副驾驶坐着个人。
是个女人。
"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儿,苏婉。"张明得意地咧着嘴,"刚领证,今天搬过来住。"
我这才正眼看向那个女人。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苏婉冲我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我盯着她的脸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得能在上面放根火柴。
"你好你好,我是程峰,住你们对门。"我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伸过去。
苏婉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上去凉丝丝的。我触电似的松开,感觉手心出了汗。
"程峰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广告公司当创意总监。"张明一边倒车一边说,"以后有啥事找他就行,随叫随到。"
我干笑两声:"那是,邻里之间应该的。"
车停稳后,苏婉推门下来。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刚好到膝盖上面。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她的腿又长又直,小腿线条流畅,皮肤白得晃眼。
"程峰,搭把手呗?"张明打开后备箱,里面塞满了行李。
"来了来了。"我赶紧上前,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苏婉也拎起一个小包:"我自己来就行。"
"别别别,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张明抢过她手里的包,"你去按电梯。"
我跟在苏婉后面,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是茉莉混着柑橘。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背挺得笔直,脖子像天鹅一样优雅。
电梯里,张明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蜜月旅行的趣事。苏婉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抿嘴笑笑。我偷偷瞄她,发现她的侧脸更美,鼻梁高挺,下巴的线条干净利落。
"对了,周末我打算搞个烧烤,庆祝乔迁之喜。"到了六楼,张明一边开门一边说,"程峰你必须来啊。"
"这...不太好吧,你们新婚燕尔的..."我挠挠头。
"客气啥!"张明拍拍我肩膀,"就咱们几个熟人,没外人。"
苏婉站在门口,冲我微微一笑:"欢迎你来。"
她的眼睛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黑宝石,闪着细碎的光。我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行吧。"我点点头,"需要帮忙准备什么吗?"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张明搂着苏婉的腰,"你就带张嘴来就行。"
看着他们进屋关上门,我才慢吞吞地掏出钥匙。进屋后,我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瘫在沙发上。
手机响了,是张明发来的消息:"我媳妇漂亮吧?羡慕死你!"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了个"滚"字,外加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放下手机,我走到阳台抽烟。透过窗户,能看到对面张明家的厨房。苏婉正在整理东西,她的动作很轻,像在跳舞。
烟烧到手指我才回过神,赶紧掐灭。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可当我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眼前还是浮现出苏婉那双又长又直的腿,和她低头时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后颈。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妈的,这下麻烦了。
2
周六早上七点,我就醒了。这很反常——平时周末我能睡到中午。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爬起来冲了个澡。热水冲在背上,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苏婉那双又长又直的腿。我赶紧把水温调冷。
"有病。"我对着镜子刮胡子时骂自己,"那是张明的老婆。"
可当我擦干身体,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时,还是选了那件深蓝色的衬衫——小李说我穿这件显得肩膀宽。
手机响了,是张明:"哥们儿,下午四点,别忘了啊!"
我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在镜子前折腾头发。喷了三次发胶都不满意,最后干脆洗掉重来。
三点半,我拎着两瓶红酒站在张明家门口,心跳得厉害。我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苏婉。她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比第一次见面时更随意,却莫名更让我心跳加速。
"请进。"她侧身让开,"张明在阳台准备烧烤架。"
我递过红酒:"一点心意。"
"谢谢。"她接过酒,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苏婉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常,转身往厨房走:"你先坐,我去准备食材。"
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房子装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应该是苏婉的手笔。我凑近看,画的是些风景,笔触细腻,色彩柔和。
"怎么样,我老婆画的。"张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满手油污,"她是美院毕业的,现在在大学教美术。"
"厉害。"我由衷地说。
张明咧嘴一笑:"走,阳台抽烟去。"
阳台上,张明点燃炭火,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去,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哥们儿,结婚真他妈爽。"
我呛了一口烟:"怎么说?"
"苏婉啊,"他挤眉弄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晚上还..."
"打住。"我打断他,"我对你夫妻生活没兴趣。"
张明哈哈大笑,拍了拍我肩膀:"羡慕吧?"
我没接话,猛吸一口烟。
"对了,"张明突然正经起来,"下周我要去广州出差,大概半个月。苏婉一个人在家,你有空多照应着点。"
"没问题。"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程峰,"苏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能来帮个忙吗?"
我掐灭烟头,快步走进厨房。苏婉正在切水果,案板上一片红红绿绿。
"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她指了指高处的柜子:"能帮我拿一下沙拉碗吗?我够不着。"
我站到她身后,伸手去够柜子。这个姿势几乎把她圈在怀里,我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洗发水香味,像是某种花香。
"是这个吗?"我取下一个玻璃碗。
"对,谢谢。"她接过碗,转身时发梢扫过我的手臂,痒痒的。
我注意到她切的水果摆成了花朵的形状:"这是...艺术家的强迫症?"
苏婉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被你看出来了。我总忍不住把东西摆好看点。"
"你教什么课?"我靠在料理台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基础素描和色彩构成。"她一边回答一边娴熟地削着黄瓜皮,"不过我自己更喜欢油画。"
"我完全不懂艺术,"我老实承认,"但看你墙上的画,感觉很舒服。"
苏婉眼睛亮了起来:"那只是随手画的。其实我正在准备一个系列,关于城市中的孤独感。"
她谈起艺术时整个人都在发光,语速变快,手势也多了起来。我听得入迷,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她眼中那种纯粹的 passion。
"程峰!"张明的大嗓门从阳台传来,"火生好了,来烤肉!"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我们已经聊了近二十分钟。苏婉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脸微微泛红。
"我去帮忙。"我说。
"等等,"她叫住我,递过一个小碟子,"尝尝我做的水果沙拉。"
我叉起一块西瓜,甜中带一点酸,还有薄荷的清凉:"好吃。"
苏婉抿嘴一笑:"秘密配方。"
烧烤持续到晚上九点。张明喝高了,拉着我回忆大学时光。苏婉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被逗笑,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小口啜饮红酒,目光若有所思地飘向远方。
"老婆,"张明突然搂住苏婉,"给哥们儿露一手你的拿手甜点呗?"
苏婉轻轻挣脱他的手臂:"都这么晚了..."
"求你了,"张明像个小孩似的撒娇,"程峰还没尝过你做的提拉米苏呢。"
苏婉无奈地笑笑,起身去了厨房。张明凑过来,满嘴酒气:"等着吧,我老婆做的提拉米苏能让你把舌头吞下去。"
十分钟后,苏婉端着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出来。杯子里层次分明,最上面撒着可可粉,还点缀着几颗蓝莓。
"请用。"她放在我面前。
我尝了一口,奶油绵密,咖啡和酒的味道平衡得恰到好处:"这...太厉害了。"
"对吧?"张明得意地说,"我老婆什么都会。"
苏婉轻轻摇头:"夸张了。"
临走时,张明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是苏婉送我到的门口。
"谢谢你今天来,"她说,"张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应该的。"我顿了顿,"你的提拉米苏真的很好吃。"
她低头笑了笑,月光下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下次再做给你吃。"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苏婉切水果时专注的侧脸,谈论艺术时闪亮的眼睛,还有那句"下次再做给你吃"。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机震动,是张明发来的消息:"哥们儿,下周出差别忘了照顾我老婆啊!"
我没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窗外,对面楼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张明家的卧室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3
张明周一早上走的。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他的黑色奥迪驶出小区大门。对面楼苏婉家的窗帘拉开了一半,能看见她模糊的身影在厨房忙碌。
手机震动,是张明发来的消息:"哥们儿,我上飞机了。有事没事多去看看苏婉,她一个人在家我总不放心。"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了个"嗯"。
周二晚上,我正在加班改方案,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见苏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
"打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做了太多红烧肉,张明不在家,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接过保温盒,盖子没盖严,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太感谢了,我正愁晚饭呢。"我侧身让开,"要进来坐坐吗?"
苏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些画稿要改。"
关上门,我打开保温盒。肉块油亮,酱色浓郁,上面撒着葱花。我尝了一口,肉质酥烂,咸甜适中,比外卖强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洗干净的保温盒还回去。苏婉开门时穿着睡衣,头发随意地扎着,眼睛还有些惺忪。
"早,"她揉了揉眼睛,"这么早?"
"急着上班,顺路还你盒子。"我递过去,"红烧肉很好吃,谢谢。"
苏婉接过盒子,指尖碰到我的,她似乎没注意到,我却像被电了一下。"你喜欢就好,"她打了个小哈欠,"我还会做很多菜。"
"那我有口福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周五晚上,我正在洗澡,手机响了。擦干手一看,是苏婉。
"程峰,"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家水管爆了,能来帮我看一下吗?"
我套上T恤就冲出门。苏婉家门口已经积了一小滩水,她正拿着拖把不知所措。
"哪里漏了?"我问道。
"厨房。"她指向里面。
我检查了一下,是洗碗池下面的接口松了。水喷得到处都是,我的T恤瞬间湿透。
"有工具箱吗?"我抹了把脸上的水。
苏婉点头,小跑着去拿。我蹲下来,试图用手先堵住喷水的地方。苏婉回来时,我整个人已经湿了大半。
"给。"她递过工具箱,又拿来一条毛巾,"你先擦擦。"
我简单擦了擦,然后开始修理。苏婉蹲在旁边,帮我递工具。她的睡衣领口有些低,我不敢往那边看,专注手上的活。
"好了。"十分钟后,我拧紧最后一个螺丝,水止住了。
"太谢谢你了。"苏婉松了口气,"你要不要...换件衣服?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T恤紧贴在身上,确实不太雅观。"不用了,我回家换。"
"等等,"苏婉叫住我,"至少喝杯热水再走。"
我跟着她走进客厅。苏婉倒了杯热水给我,然后去卧室拿了件外套。"张明的,你先披着。"
我接过外套,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三。"苏婉坐在我对面,"这次是去谈个大项目。"
我点点头,喝了口水。气氛有些尴尬,我正想告辞,苏婉突然问:"你是做广告创意的?"
"嗯,主要是平面设计。"
"那也算是艺术相关了。"她眼睛一亮。
"差远了,"我摇头,"你们那是高雅艺术,我们这是商业设计,完全两码事。"
苏婉歪着头:"我觉得创意都是相通的。你有作品集吗?我想看看。"
我掏出手机,翻出几个案例。苏婉凑过来看,她的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我的手臂,痒痒的。
"这个构图很有张力,"她指着一个海报设计,"色彩搭配也大胆。"
我有些惊讶:"你懂设计?"
"略懂一点,"她微笑,"美院有相关课程。"
我们聊了很久,从设计聊到艺术,再到电影和音乐。苏婉喜欢小众的欧洲电影,我则偏爱科幻片,但我们都能理解对方的喜好。
"已经这么晚了?"苏婉看了眼挂钟,惊讶地说。
我起身告辞:"打扰你休息了。"
"不会,"她送我到门口,"谢谢你修水管,还有...陪我聊天。"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脑海里回放今晚的对话。苏婉谈起喜欢的导演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她认真思考时微微皱眉的表情,都让我忍不住想再看一遍。
周六下午,我正在超市采购,手机响了。
"程峰,"苏婉的声音有些犹豫,"你在家吗?"
"我在超市,怎么了?"
"我...我想钉几幅画,但够不着高处。"
"我马上回来。"我挂断电话,匆匆结账。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苏婉家的客厅里,手里拿着锤子。苏婉指着墙上的几个点:"就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我轻松地钉好钉子,苏婉递过画框。我们配合默契,很快挂好了三幅画。
"完美。"苏婉退后几步欣赏,"终于看起来像个家了。"
我注意到其中一幅是新作品,画的是雨中模糊的城市灯光。"这是新画的?"
"嗯,"她点头,"上周完成的。我想尝试表现城市中的孤独感。"
"很传神,"我由衷地说,"看着它,我好像能感受到那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苏婉惊讶地看着我:"你完全理解了我的创作意图。"
我们相视一笑。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
"糟糕,"我走到窗边,"我没带伞。"
"等雨小点再走吧,"苏婉说,"我煮了咖啡。"
雨不但没小,反而越下越大。我们坐在阳台上,看着雨幕中的城市。苏婉煮的咖啡很香,带着淡淡的肉桂味。
"张明不喜欢咖啡,"她突然说,"所以我很少煮。"
"他也不喜欢艺术?"我问。
苏婉轻轻摇头:"他更爱看球赛和打游戏。"
雨声渐小,但天色已晚。我起身告辞,苏婉坚持借我伞。
"周一还你。"我说。
周日一整天,我都在想苏婉。晚上八点,我正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手机响了。
"程峰,"苏婉的声音有些紧张,"我家停电了,你能来看看吗?"
我抓起手电筒就冲出门。整个小区都黑了,看来是片区停电。我敲开苏婉家的门,手电筒的光照出她苍白的脸。
"你怕黑?"我问。
她点点头:"从小就怕。"
我检查了电箱,确实是停电。"应该是全小区都停了,不是你家的问题。"
"我知道,"她咬着嘴唇,"就是...一个人有点害怕。"
"我陪你等吧。"我说。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苏婉蜷缩在沙发一角,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要玩游戏吗?"我试图缓解气氛,"手机还有电。"
"好啊。"
我们玩起了成语接龙,输的人要讲一个自己的秘密。几轮下来,我知道了她小时候被锁在衣柜里的经历,她也听说了我大学时暗恋学姐的糗事。
"又该你了,"苏婉说,"成语接'然'字。"
"然荻读书。"我答。
"这是什么成语?"她怀疑地问。
"真的,你查。"我笑着把手机递给她。
她查了查,惊讶地点头:"真有这个成语。好吧,我输了。"
"你的秘密呢?"我问。
苏婉沉默了一会儿,手电筒的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其实,"她轻声说,"我和张明是相亲认识的。"
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是自由恋爱。"
"家里安排的,"她苦笑,"我爸妈很喜欢他,觉得他稳重可靠。"
"那你呢?"
"我..."她刚要开口,灯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们都眯起了眼。
苏婉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来电了。"她站起身,"谢谢你陪我。"
我点点头,也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走到门口,苏婉突然叫住我:"程峰。"
我回头。
"明天...有空一起吃晚饭吗?"她问,"我买了太多菜。"
我心跳加速:"好啊。"
"六点半?"
"没问题。"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回想今晚的对话。苏婉说她和张明是相亲认识时,眼中闪过的那丝落寞让我心疼。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工作。
凌晨两点,手机震动。是张明的消息:"哥们儿,苏婉怎么样?"
我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最终只打了两个字:"挺好。"
放下手机,我走到阳台抽烟。对面楼,苏婉的卧室灯还亮着。窗帘没拉严,我能看到她坐在书桌前,低头画着什么,神情专注。
我掐灭烟头,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全是苏婉在昏暗光线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4
周三早上,我正对着电脑发呆,手机震动起来。是苏婉发来的消息:"张明今晚回来。另外...周六我有个小型画展,在大学美术馆,你要来看吗?"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出:"当然,几点?"
"下午两点。会有个简单的开幕仪式。"她回复得很快,"你可以带朋友一起来。"
"我一个人来。"我回复完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太刻意。
苏婉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那周六见。"
放下手机,我揉了揉太阳穴。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吹得我头疼。我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路过小李的工位时,他叫住我:"老大,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谈恋爱了?"
"滚。"我笑骂一句,但耳根却莫名其妙地发热。
下午六点,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张明的车驶入小区。他下车时意气风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苏婉迎上去,接过袋子,张明顺势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花盆里。
晚上九点,门铃响了。我开门,张明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两瓶啤酒。
"哥们儿,想死你了!"他一把抱住我,酒气扑面而来。
"喝多了?"我侧身让他进来。
"高兴嘛!"张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项目谈成了,奖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我挑眉。
"五百万!"他得意地咧嘴,"下周公司要给我办庆功宴,你必须来。"
我点点头,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他:"苏婉怎么样?一个人在家还习惯吗?"
"她说挺好的,"张明灌了一大口,"还夸你特别帮忙。谢了啊,兄弟。"
"应该的。"我避开他的目光。
张明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觉得苏婉怎么样?"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怎么样?"
"就是...作为老婆,"张明脸上带着炫耀的笑容,"够不够格?"
我握紧啤酒瓶,冰凉的玻璃硌得手疼:"挺好的,漂亮又能干。"
"是吧!"张明一拍大腿,"我告诉你,她床上更——"
"行了,"我打断他,"我对你夫妻生活没兴趣。"
张明哈哈大笑,又开了一瓶酒:"嫉妒了吧?"
我没接话,仰头灌下半瓶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那股无名火。
周六下午一点半,我站在大学美术馆门口,手里拿着一小束白色郁金香。我提前了半小时到,想避开人群。
美术馆里很安静,只有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准备。苏婉的画展在二楼东侧的一个小展厅,门口挂着"城市孤独症——苏婉个人作品展"的牌子。
我走进去,展厅里空无一人。十几幅大小不一的油画挂在墙上,大多是冷色调,画的是城市中的各种角落——地铁站、天桥下、深夜便利店...每幅画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孤独地置身于喧嚣中。
"程峰?"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来这么早。"
我转身,呼吸一滞。苏婉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她化了淡妆,嘴唇是温柔的玫瑰色。
"花...给你的。"我递过郁金香,笨拙得像个中学生。
"谢谢,真漂亮。"她接过花,手指轻轻拂过花瓣,"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画吗?"
我点点头。苏婉带着我走到第一幅画前,那是幅地铁站场景,人群模糊成色块,只有中央一个女子清晰可见,她背对观众,肩膀微微耸起。
"这是《等待》,"苏婉的声音轻柔,"画的是我每天下班等地铁时的感受。周围那么多人,却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注视着画中女子的背影,莫名觉得那就是苏婉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婉带我看了每一幅画,讲解创作灵感和技巧。她谈起艺术时整个人都在发光,手势优雅,用词精准。我听得入迷,不只是因为内容,更是因为她眼中那种纯粹的 passion。
"最后这幅,"她停在最大的一幅画前,"是《午夜阳台》。"
画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高楼阳台上,俯视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整幅画用深蓝和黑色为主,只有城市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
"这是..."我皱眉。
"我有时半夜会站在阳台上,"苏婉轻声说,"看着城市的灯光,想象每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故事,而我只是...旁观者。"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眼中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我想说些什么,但展厅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声——其他参观者来了。
苏婉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静,她对我笑笑:"我得去招呼客人了。你可以再逛逛,结束后等我一下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走向门口,背影挺拔,步伐优雅,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从未存在。
画展很成功,来了不少艺术圈的人。我站在角落,看着苏婉被众人围绕,谈笑风生。她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与在家时的安静判若两人。
活动结束后,苏婉送我出来。夕阳西下,校园里的梧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谢谢你今天来。"她说。
"你的画...很打动人。"我斟酌着词句,"尤其是那幅《午夜阳台》。"
苏婉微微睁大眼睛:"你真的看懂了。"
"不敢说看懂,"我摇头,"但能感受到一些...孤独。"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今晚有安排吗?张明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没有。"我的心跳加速。
"那...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她笑了笑,"就当庆祝画展成功。"
我本该拒绝的。"好。"
晚餐是简单的意大利面和沙拉,但苏婉做得精致可口。我们开了瓶红酒,聊了很多——艺术、旅行、童年回忆。不知不觉,一瓶酒见底了。
"再来一杯?"苏婉拿起酒瓶。
"不了,"我摇头,"再喝我就走不了了。"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其中的暧昧。苏婉的手停在半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就在这时,灯突然灭了,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苏婉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走到窗前,看到整个小区都黑了:"好像是片区停电。"
黑暗中,我听到苏婉急促的呼吸:"我...我去找蜡烛。"
"小心,"我说,"别撞到东西。"
一阵摸索声后,苏婉点亮了几支蜡烛。昏黄的烛光中,她的轮廓柔和而神秘。
"你怕黑?"我记得上次停电时她的反应。
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从小就怕。"
"要...我陪你等来电吗?"我问。
苏婉犹豫了一下,点头:"如果你不介意。"
我们坐在沙发上,借着烛光继续聊天。酒精的作用下,话题越来越私人。苏婉谈起她的父母如何期望她嫁给张明这样的"可靠男人",谈起她对婚姻的困惑和妥协。
"有时候我觉得,"她盯着跳动的烛火,"我活成了别人期待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想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最终只是说:"你很优秀,苏婉。不只是作为妻子,作为艺术家也是。"
她抬头看我,烛光在她眼中闪烁:"谢谢你,程峰。你是少数...真正看我的人。"
我们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某种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苏婉微微倾身,发丝垂落,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的手机响了。苏婉如梦初醒般后退,拿起手机:"是张明。"
她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嗯...停电了...好,你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气氛已经变了。苏婉站起身:"他快回来了。你...该走了。"
我点点头,也站起来:"我送你蜡烛。"
"不用了,"她摇头,"我...我没事了。"
走到门口,我们之间的空气凝固而沉重。我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晚安,苏婉。"
"晚安,程峰。"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回到家,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楼苏婉家的窗户。蜡烛的光亮摇曳着,勾勒出她模糊的身影。我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试图平复胸腔中那股躁动。
手机震动,是张明的消息:"哥们儿,明天来我家烧烤呗?叫了几个朋友,庆祝我升职加薪!"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放下手机,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烛光下苏婉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她眼中那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
5
张明的烧烤派对后,我决定疏远苏婉。
这很难,因为我们住对门,而且张明似乎总找借口让我去他家。但我坚持只在他也在的时候才去,而且尽量不和苏婉单独相处。
周一早上,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苏婉出门上班。她穿着浅色风衣,头发扎成马尾,走路时背挺得笔直。她抬头看了一眼我的窗户,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进窗帘后面。
"有病。"我掐灭烟头,骂自己。
手机响了,是张明:"哥们儿,今晚有空吗?我买了新游戏机,来我家玩啊!"
我犹豫了一下:"今晚要加班。"
"周末呢?苏婉要做红烧肉,你不是爱吃吗?"
"再看吧,"我含糊其辞,"可能有客户约。"
挂断电话,我长舒一口气。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了两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也许我对苏婉只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就好了。
周四晚上,我正在加班,手机突然响了。是苏婉。
我盯着屏幕,心跳加速。这两周我们几乎没有单独联系,她为什么突然打来?
铃声响到第五下,我接起来:"喂?"
"程峰..."苏婉的声音虚弱,还带着鼻音,"你...能帮我个忙吗?"
"怎么了?"我立刻坐直身体。
"我发烧了,"她咳嗽了两声,"家里没药...能帮我买点退烧药吗?"
"张明呢?"
"出差了...广州..."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马上来。"我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外面下着大雨,我没带伞,跑到药店时已经浑身湿透。"退烧药,"我气喘吁吁地对店员说,"还有体温计,感冒药,都要最好的。"
十分钟后,我站在苏婉家门口,按响门铃。没有回应。我又按了几次,还是没人开门。
我掏出手机打给她,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我开始慌了,用力拍门:"苏婉!苏婉!"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报警时,门开了一条缝。苏婉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睛半闭着。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对不起..."她声音嘶哑,"我睡着了..."
我赶紧进门,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你烧得很厉害。"
苏婉的皮肤烫得吓人。我扶她到沙发上躺下,拿出体温计:"量一下体温。"
她乖乖地含住体温计,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睡衣领口有些松,露出锁骨和大片泛红的肌肤。我移开视线,去厨房找水。
五分钟后,体温计显示39.2度。
"得吃药。"我拿出退烧药,"有水吗?"
苏婉指了指厨房。我找到杯子,倒了温水,扶她起来吃药。她的手指碰到我的,滚烫而柔软。
"谢谢..."她吃完药,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你怎么...全身湿的..."
"没事,"我摇头,"你该躺床上。"
苏婉点点头,但没动。我犹豫了一下,弯腰把她抱起来。她轻得惊人,在我怀里像片羽毛。她的头靠在我胸口,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热乎乎的。
卧室很整洁,床上散落着几张素描纸。我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捡起一张素描看了一眼——是我的侧脸,画的是我在阳台上抽烟的样子。
我愣住了,翻看其他几张,全是我的素描,有些甚至是我自己都不记得的场景:我在楼下取快递,我在超市买菜,我在小区门口等车...
"对不起..."苏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就是随手画的..."
我把素描放回床头柜:"没关系。你...经常画身边的人?"
"只有...特别的人。"她说完就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力气。
我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回应。雨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只有苏婉急促的呼吸声。
"你该换件干衣服..."她突然说,眼睛仍然闭着。
我低头看看自己,衬衫确实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我去你家拿?"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说错话了。
苏婉轻轻笑了,又咳嗽起来:"张明...有衣服在衣柜里..."
我尴尬地去衣柜找了一件T恤和运动裤,然后去卫生间换。张明的衣服比我大一号,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有股樟脑丸的味道。
回到卧室,苏婉似乎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量了量她的额头,还是很烫。我去浴室找了条毛巾,打湿后拧干,回来敷在她额头上。
苏婉微微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你...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我简短地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我坐在床边椅子上,每隔十分钟就重新打湿毛巾给她敷额头。窗外雨声渐大,天色越来越暗。
下午四点,苏婉的烧退了一些。我量了体温,38.3度。"好点了,"我说,"饿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
"我去煮点粥。"我起身去厨房。
苏婉的厨房整洁得过分,每样东西都有固定位置。我找到米和锅,开始煮粥。冰箱里有皮蛋和瘦肉,我决定做皮蛋瘦肉粥——这是我唯一会做的病号饭。
煮粥的时候,我听到卧室传来响动。走过去一看,苏婉正试图下床。
"你需要什么?"我赶紧上前。
"卫生间..."她脸红了。
我扶她去卫生间门口,然后识相地退回厨房。粥煮得差不多了,我尝了尝,味道还行。
苏婉回来时,脸色好了一些,但走路还是不稳。我扶她回床上,然后盛了一碗粥给她。
"小心烫。"我递过去。
苏婉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真的?"我有些意外,"第一次做。"
"真的,"她又吃了几口,"比张明做的好吃多了。"
提到张明,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我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你不舒服吗?"
苏婉摇摇头:"他这次出差很重要...不想让他担心。"
"你们...经常这样分开?"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低头搅动粥,"他每个月至少出差两周。"
"习惯吗?"
苏婉停下动作,抬头看我:"说实话...有时候挺享受一个人在家。"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苏婉继续道:"张明他...很好,就是有时候太...控制。连我穿什么衣服,见什么朋友都要管。"
我皱眉:"他打你?"
"不,不是那种,"她摇头,"就是...精神上的控制。比如我要是和男同事多聊几句,他就会阴阳怪气好几天。"
我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这不健康。"
"我知道..."苏婉苦笑,"但我爸妈都说这是他在乎我的表现。"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苏婉吃完粥,我把碗拿去厨房洗。回来时,她靠在床头,看起来清醒多了。
"谢谢你,程峰。"她真诚地说,"不只是今天...还有之前的所有帮助。"
我坐在椅子上,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你最近...在躲我吗?"她突然问。
我心跳漏了一拍:"没...没有啊。"
"有,"她轻声说,"自从画展那晚后,你就很少来我家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只是...觉得不太好。"
"因为张明是你朋友?"
"嗯。"
苏婉沉默了一会儿:"我理解。"
窗外雨声渐小,一缕夕阳透过云层照进房间,落在苏婉的脸上。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红。
"程峰,"她轻声说,"如果...如果没有张明..."
我的心跳加速:"苏婉..."
她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手指滚烫而柔软。我僵在原地,血液冲上耳朵。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们同时一震。苏婉迅速收回手,脸色变得苍白:"不会是..."
门铃又响,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张明!"苏婉惊慌地看着我,"他说明天才回来的!"
我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张明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提着行李箱。
"老婆,我提前——"他停住了,目光在我和苏婉之间来回扫视,"程峰?"
"苏婉发烧了,"我迅速说,"39度多,我刚给她吃了药。"
张明放下行李箱,走到床边摸了摸苏婉的额头:"还是有点烫。怎么回事?"
"可能是着凉了..."苏婉小声说。
张明转向我,目光落在我身上的衣服上:"你穿着我的衣服?"
"我送药来的时候淋湿了,"我解释,"苏婉说可以借你的..."
张明的表情难以捉摸。他点点头:"谢谢照顾我老婆。"
"应该的,"我站起来,"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别急着走啊,"张明说,"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我看了苏婉一眼,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被角。张明揽住我的肩膀:"走,客厅说。"
到了客厅,张明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谢了,兄弟。"
"不客气。"我接过啤酒,没打开。
张明喝了一口,盯着我:"苏婉...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我心跳加速:"没有,就是发烧的事。"
"她有时候...会胡思乱想,"张明摇头,"特别是生病的时候。"
我没接话。张明突然笑了,拍拍我肩膀:"开玩笑的!她能说什么?我们感情好着呢!"
我勉强笑了笑:"是啊。"
"对了,"张明凑近一些,"下周我生日,准备在家办个派对,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我点头。
"穿帅点,"他咧嘴一笑,"我准备介绍几个单身美女给你。"
我干笑两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衣服洗了还你。"
"不急,"张明送我出门,"今天真的谢谢你。"
关上门,我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脑海中全是苏婉触碰我脸颊时的温度,和她那句未说完的"如果没有张明..."。
回到家,我洗了个冷水澡,试图冷静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后,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愧疚。
张明是我朋友,而我却对他的妻子...
我摇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6
张明生日前一周,我几乎没去过他家。每次他邀请,我都找借口推脱——加班、见客户、感冒...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理由蹩脚得可笑。
周三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手机震动。是张明:"哥们儿,急事!我电脑忘家里了,里面有下午会议要用的PPT。能帮我去拿一下送到公司吗?钥匙在门口花盆底下。"
我看了看表,离他说的会议时间还有一小时。"地址发我。"我回复。
张明很快发来他家地址和电脑密码。我向主管请了假,打车直奔他家。
这是我第一次去张明和苏婉在市中心的公寓。高档小区,门禁森严。保安核实了我的身份才放行。
找到门牌号,我从花盆底下摸出钥匙,开门进去。公寓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装修豪华,但冷冰冰的,没什么生活气息。客厅墙上挂着苏婉的几幅画,是唯一温暖的点缀。
我按照张明的指示,在主卧找到了笔记本电脑。正要离开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我瞥了一眼,是张明的备用手机。
手机响了几声停了,然后又亮起来——一条消息弹出来:"明哥,今晚还来吗?想你了~"
我僵在原地。这不是苏婉发的,苏婉不会叫张明"明哥"。
我告诉自己不该看别人的手机,但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拿起了它。屏幕没锁,消息来自一个叫"莉莉"的人。我点开聊天记录,胃部一阵绞痛。
露骨的调情,赤裸裸的约会安排,甚至还有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时间跨度长达半年,最近一次是昨天。
我的手开始发抖。翻看通讯录,还有"小雪"、"Amy"等五六个女性名字。我点开其中一个聊天窗口,内容同样不堪入目。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把手机放回原处。
拿着电脑出门时,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张明,我认识了十年的朋友,苏婉的丈夫,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打车去张明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苏婉。一方面,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另一方面,这可能会彻底毁掉他们的婚姻,而我只是个外人。
张明在公司楼下等我,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谢了兄弟!"他接过电脑,拍拍我肩膀,"改天请你吃饭!"
我盯着他的眼睛:"张明,你对苏婉忠诚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怎么突然问这个?当然忠诚啊!"
"是吗?"我冷冷地说,"那莉莉是谁?"
张明的笑容凝固了。他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翻我手机?"
"它自己弹出来的消息。"我咬牙道,"你他妈对得起苏婉吗?"
张明的表情从惊慌变成恼怒:"关你屁事!我和苏婉的事轮不到你管!"
"她是我朋友。"
"朋友?"张明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每次看苏婉那眼神,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保安见状赶紧过来拉开我们。张明整理着领子,恶狠狠地瞪我:"离我老婆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把电脑扔给他,转身就走。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凌晨三点,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对面楼苏婉家的窗户。灯已经灭了,她应该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丈夫的背叛。
我该告诉她吗?如果说了,我就是拆散他们婚姻的罪人;如果不说,苏婉就会继续活在谎言里。
周四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小李问我是不是病了,我摇摇头,继续对着电脑发呆。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打车去了张明公司楼下。五点半,他出来了,没开车,而是步行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我保持距离跟着他。
咖啡厅里,一个年轻女孩已经在等他了。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暴露,妆容浓艳。张明一进去就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拍了几张照片,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确认足够清晰后,我转身离开,胃里翻江倒海。
周五晚上,苏婉发来消息:"明天画展开幕,下午两点,还记得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记得,一定到。"
周六的画展在大学美术馆主展厅,规模比上次大很多。我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展厅里人头攒动,苏婉被记者和艺术爱好者围着,正在讲解她的作品。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头发盘起,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与在家时的安静内敛判若两人。
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胸口一阵发紧。这才是真正的苏婉,才华横溢,光彩照人,而不是张明口中那个"贤惠听话的老婆"。
"程峰!"苏婉看到了我,眼睛一亮,向我招手。
我挤过人群走到她身边。她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峰,我的...好朋友,也是第一个欣赏我作品的人。"
众人投来善意的目光。我有些尴尬,但还是配合地点头微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跟着苏婉在展厅里转,听她给不同的人讲解作品。她的每一幅画都让我惊叹——用色大胆,构图精巧,情感充沛。尤其是那幅《午夜阳台》的放大版,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站在画前,仿佛能感受到画中人俯瞰城市时的孤独与疏离。
"喜欢吗?"人群散去后,苏婉悄悄问我。
"太棒了,"我由衷地说,"比上次看到的还要震撼。"
她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你是个天才,苏婉。"
她脸红了,低头笑了笑:"夸张了。"
"张明没来?"我环顾四周。
苏婉的笑容淡了一些:"他说有重要客户...不过给我发了祝福消息。"
我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那个混蛋明明在跟小三约会,却连妻子的画展都不来。
画展结束后,策展人提议去附近的餐厅庆祝。苏婉拉着我一起去了。饭桌上,大家轮流敬酒,夸赞苏婉的才华。她喝了不少,脸颊绯红,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卖了六幅画,"她悄悄告诉我,"其中《午夜阳台》卖了两万八。"
"太厉害了!"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程峰,"她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耳边,"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我的心跳加速,不知该如何回应。
庆功宴持续到晚上十点。散场时,苏婉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我扶着她打车,问她家地址。
"不想回去..."她靠在我肩上,声音含糊,"公寓空荡荡的...讨厌..."
"那...去我家?"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苏婉抬头看我,眼睛湿漉漉的:"可以吗?"
我点点头,告诉司机我家的地址。
到家后,我给苏婉倒了杯蜂蜜水。她坐在沙发上,小口啜饮,眼神迷离。
"今天真开心,"她说,"比结婚那天还开心。"
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程峰,"她放下杯子,"有时候我觉得...婚姻像个精美的笼子。"
我屏住呼吸:"为什么这么说?"
"张明他...很好,真的,"她苦笑,"但他要的只是一个漂亮听话的妻子,而不是...我。"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苏婉,如果...如果张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比如出轨?"
我僵住了。
"我早就知道了,"她平静地说,"半年前就发现了。"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她,"那你..."
"没拆穿,"她耸耸肩,"我爸妈那么喜欢他,而且...离婚太麻烦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苏婉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阳台:"今晚月色真好。"
我跟过去,站在她身边。月光下,她的侧脸像瓷器一样洁白脆弱。
"程峰,"她轻声问,"如果你爱的人背叛了你,你会原谅吗?"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因为爱是相互的尊重和忠诚。如果没有这些,那就不是爱。"
苏婉转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你说得对。"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有几根粘在了唇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拨开。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她嘴唇的瞬间,她突然靠过来,头靠在我肩上。
"我累了..."她轻声说。
我全身僵硬,手悬在半空。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均匀而温暖。
"苏婉..."我轻声唤她。
没有回应。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得像个孩子。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
躺在沙发上,我盯着天花板。今天知道了太多事情——张明的背叛,苏婉的隐忍,还有她对我似乎超越友谊的信任。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明:"苏婉在你那儿吗?"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她喝多了,在我家睡。明天送她回去。"
张明立刻打来电话:"你他妈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压低声音,"她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回家。"
"我马上来接她!"
"不用了,她已经睡了。"我挂断电话,关机。
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房间里一片黑暗。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苏婉靠在我肩上时的重量,和她那句"婚姻像个精美的笼子"。
7
周日早上,我被厨房的声响惊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我揉揉眼睛,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苏婉喝醉了,睡在我的床上。
我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苏婉背对着我,正在煎蛋。她穿着我的T恤,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部,光裸的双腿笔直修长。头发随意地扎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早。"我出声打招呼。
苏婉吓了一跳,锅铲差点掉地上。"早...早安。"她转身,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我借用了你的厨房,希望你不介意。"
"当然不。"我走到她身边,"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有点。"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煮了醒酒汤,你要不要也来点?"
我点点头,看着她娴熟地翻动锅里的煎蛋。T恤领口有些大,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她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我移开视线,去拿碗筷。
"昨晚..."苏婉突然开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不记得了?"
她摇摇头,耳根泛红:"断片了。"
"你说了些关于婚姻的看法。"我谨慎地回答。
苏婉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翻动煎蛋:"哦。"
我们沉默地吃完早餐。苏婉坚持洗碗,我则去阳台抽烟。手机开机,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全是张明的。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把苏婉送回来,立刻!"
我掐灭烟头,回到厨房。苏婉已经洗好碗,正在擦手。
"张明找你,"我递过手机,"很急。"
苏婉看了一眼,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在你这过夜。"
"我告诉他了,"我说,"你喝醉了,不方便回去。"
苏婉咬了咬下唇:"我得走了。"
"我送你。"
"不用。"她摇头,"我自己打车。"
我坚持送她到小区门口。等车时,苏婉一直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苏婉,"我犹豫了一下,"关于张明...我有事要告诉你。"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有疑惑。
"我看到了他的手机,"我压低声音,"他和至少三个女人有...不正当关系。"
苏婉的表情凝固了。出租车就在这时到了,她机械地上了车,甚至忘了说再见。
看着出租车远去,我胸口发紧。也许我不该告诉她,至少不该这么突然。
回到家,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苏婉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做?离婚?原谅张明?或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下午三点,我的手机响了。是苏婉。
"程峰,"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能把你看到的...证据发给我吗?"
"你确定?"
"我确定。"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把那天在张明手机上看到的内容详细写下来,包括那些女人的名字、聊天记录的关键词,甚至还有我偷拍到的他和那个叫莉莉的女孩在咖啡厅的照片。然后注册了一个新邮箱,把资料发给了苏婉。
发完邮件,我坐立不安。我是不是做错了?这等于亲手毁掉了一段婚姻,即使那段婚姻本身已经千疮百孔。
晚上八点,天开始下雨。起初只是小雨,后来变成了倾盆大雨。我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灯光,心里想着苏婉现在在做什么。她看了邮件吗?和张明对质了吗?
手机突然响了,是张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他妈对苏婉说了什么?"他咆哮道,背景音里隐约有女人的哭声。
"我只是告诉她真相。"我冷静地回答。
"放屁!那些照片是你拍的?你跟踪我?"
"偶然碰见的。"
"你等着!"张明怒吼,"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电话突然断了。我握着手机,心跳如鼓。看来苏婉和他摊牌了。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我正准备洗澡,门铃突然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苏婉站在门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睛红肿。
我赶紧开门:"苏婉?怎么了?"
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我拉她进来,关上门。她全身都在发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
"我去拿毛巾。"我说。
转身的瞬间,苏婉突然从背后抱住我,脸贴在我背上。她的身体冰凉,但呼吸灼热。
"他打我..."她哽咽着说,"他从来没打过我..."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了。慢慢转身,捧起她的脸。在灯光下,我能看到她左脸颊上隐约的红印。
"那个混蛋..."我咬牙切齿。
苏婉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靠在我胸前,哭得像个孩子。我轻轻抱住她,感觉到她的颤抖和脆弱。
"先换件干衣服,"我轻声说,"别感冒了。"
我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和干净毛巾给她。苏婉默默接过,去了浴室。我则去厨房煮姜茶。
二十分钟后,苏婉出来了。我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衬得她更加瘦小。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热茶,眼神空洞。
"他承认了,"她轻声说,"全都承认了。还说...是我逼他的。"
"什么叫你逼他的?"我坐在她对面。
"他说我冷落他,不关心他..."苏婉苦笑,"还说我...和你有一腿。"
我握紧拳头:"荒谬。"
"我问他莉莉是谁,他突然就爆发了。"苏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开始砸东西..."
我起身去拿医药箱,找出冰袋递给她。苏婉敷在脸上,闭上眼睛。
"你要报警吗?"我问。
她摇摇头:"不...我只想离开。"
"今晚住这儿吧,"我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苏婉睁开眼睛,看着我:"谢谢你,程峰。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声渐小,但雷声依然时不时地轰鸣。
"你打算怎么办?"我最终问道。
"离婚。"苏婉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明天就找律师。"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苏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心疼。
"真讽刺,"她说,"我爸妈当初那么看好他,说他稳重可靠...结果呢?"
"人都会伪装。"
"是啊..."她低头看着茶杯,"我早该发现的。他控制我的一切——穿什么衣服,见什么朋友,甚至画什么画..."
"画什么画?"
"他不喜欢我画那些'阴暗'的主题,"苏婉做了个引号的手势,"要我画些'阳光'的,能卖钱的。"
我想起她画展上那些充满孤独感的作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画如此打动我——因为它们都是苏婉内心真实的表达,是她被压抑的灵魂的呐喊。
"你知道吗,"苏婉继续说,"他从不来看我的画展。说艺术都是无病呻吟,浪费时间。"
"他不懂你。"
"没人懂我,"她轻声说,"除了你。"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某种无形的电流在流动。苏婉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湿漉漉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投下阴影。
"程峰,"她突然问,"如果...如果我很早就认识你,会不一样吗?"
我的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摇摇头,移开视线,"只是...胡思乱想。"
夜深了,苏婉说她累了。我给她准备了干净的床单和枕头,确保她舒适。
"晚安。"我站在卧室门口说。
"程峰,"她叫住我,"能...陪我一会儿吗?就一会儿。我害怕。"
我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苏婉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看起来脆弱又年轻。
"他以前也这样吗?"我问,"我是说...暴力倾向。"
"不,这是第一次。"她咬着嘴唇,"但我早该看出来的...他的控制欲,占有欲...都是征兆。"
"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她闭上眼睛,"只是觉得...好失败。"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会挺过去的,苏婉。你比你自己想象的坚强。"
她睁开眼睛,看着我。不知是谁先动的,我们的脸越来越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我的沐浴露的味道,能看到她瞳孔的细微变化。就在我们的嘴唇即将相碰的瞬间,苏婉突然退缩了。
"对不起..."她转过身去,"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我理解。晚安,苏婉。"
关上门,我走到阳台上,让冷风吹散脸上的热度。刚才差点发生的事是错误的,尤其是在苏婉如此脆弱的时候。我抽了支烟,努力平复心跳。
正准备睡觉时,手机亮了。是张明的消息:"我知道苏婉在你那儿。明天早上之前把她送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我没回复,关掉了手机。躺在沙发上,我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张明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报复。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苏婉的未来。
离婚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对苏婉这样敏感的人来说。她会面对什么?财产分割,社会舆论,家人的压力...
窗外,雨又大了起来。我听着雨声,慢慢入睡。
梦里,我看到苏婉站在那幅《午夜阳台》的画前,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起。我想叫她,但发不出声音。就在我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她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碎片。
8
周一早上,我被厨房飘来的咖啡香唤醒。阳光已经洒满了客厅,昨晚的暴雨仿佛从未发生过。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苏婉从厨房探出头,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早,我煮了咖啡。"
"早。"我嗓子有些哑,"睡得好吗?"
"嗯。"她点点头,转身回到厨房。
我迅速洗漱完毕,走进厨房时,苏婉正在煎蛋。她穿着昨天的衣服,但看起来精神多了,左脸颊的红印也已经消退。
"今天有什么计划?"我接过她递来的咖啡。
"先回家拿些东西,"她的声音平静,"然后去找律师。"
我点点头,没有多问。我们安静地吃完早餐,气氛出奇地平和,仿佛昨晚那个差点发生的吻只是幻觉。
"我送你回去。"收拾完餐具后,我说。
苏婉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不放心。"我坚持。
最终她妥协了。我们打车来到她家楼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苏婉的手指一直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要我陪你上去吗?"下车时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好。"
电梯里,苏婉站在离我最远的角落,眼睛盯着楼层数字。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到了门口,苏婉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门开的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张明坐在客厅沙发上,西装革履,面前摊着几份文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在我和苏婉之间来回扫视。
"回来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改签了。"张明站起来,慢慢走近,"不想让我回来?"
我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苏婉前面。张明看到这个动作,嘴角抽动了一下。
"程峰,"他冷笑,"真贴心啊。"
"张明,"我尽量保持冷静,"苏婉只是来拿些东西。"
"哦?"他挑眉,"拿什么东西需要你陪着?"
苏婉从我身后走出来:"张明,我们谈谈。"
"谈什么?"张明突然提高音量,"谈你怎么在我出差期间和我最好的朋友鬼混?"
"我们没有!"苏婉的声音颤抖。
"那为什么你昨晚在他家过夜?"张明逼近一步,"为什么他现在又陪你回来?"
我插话道:"张明,冷静点。苏婉昨晚情绪不好,我只是..."
"闭嘴!"张明猛地转向我,眼睛通红,"你有什么资格说话?我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睡她!"
"你他妈放尊重点!"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苏婉是你妻子!"
"你还知道她是我妻子?"张明挣脱我的手,冷笑,"那你现在算什么?男小三?"
苏婉突然冲到我们中间:"够了!张明,是你先出轨的!你有脸指责别人?"
张明的表情变了:"谁告诉你我出轨的?他?"他指着我,声音充满嘲讽,"你信他不信我?"
"我有证据!"苏婉拿出手机,"莉莉、小雪、Amy...需要我继续念吗?"
张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盯着苏婉的手机,然后突然转向我:"是你给她的?"
我没否认。
张明发出一声冷笑,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一个相框——里面是我们大学毕业时的合照。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然后猛地摔在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照片上的三个年轻人笑容灿烂,如今却已面目全非。
"十年友谊,"张明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就为了个女人。"
"不是因为她,"我摇头,"是因为你背叛了婚姻,还欺骗了所有人。"
"包括你爸妈,"苏婉突然说,"我今天会告诉他们真相。"
张明的表情变得狰狞:"你敢!"
"我敢。"苏婉抬起头,声音虽轻但坚定,"我要离婚,张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明站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在我和苏婉之间来回扫视。突然,他笑了,那笑声让我毛骨悚然。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你们早就搞在一起了,是不是?就等着抓我把柄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苏婉喊道。
"那是怎样?"张明逼问,"你敢说你对他没感觉?"
苏婉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张明的眼睛瞪大了,他看看苏婉,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种扭曲的恍然大悟上。
"操,"他后退一步,"你们真恶心。"
我深吸一口气:"张明,冷静下来谈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出去。"张明指着门口,"都给我滚!"
苏婉转身进了卧室,很快拎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张明盯着箱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早就准备好了?真贴心啊。"
"张明..."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程峰,"他打断我,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苏婉,"他转向妻子,"离婚可以,但你别想分到一分钱。"
苏婉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我不在乎钱。"
"那你在乎什么?"张明冷笑,"他?"
苏婉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张明点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滚吧,"他转身走向阳台,"在我叫保安之前。"
我拉着苏婉的手腕,快步离开。关门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大概是张明踢翻了茶几。
电梯里,苏婉终于崩溃了。她靠在我肩上,无声地流泪,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轻轻搂住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把你卷进来..."
"别这么说。"我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回到我家,苏婉一直沉默。我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机械地接过,眼神空洞。
"我给律师打了电话,"许久,她开口,"他说...情况比较复杂。"
"因为财产分割?"
她点点头:"张明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是婚前财产...而且他有很好的律师团队。"
"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苏婉抬头看我,眼睛红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喜欢你?因为看不惯张明的所作所为?因为...我摇摇头:"朋友之间不需要理由。"
苏婉苦笑了一下,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苏婉住在我家客房。我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像两个小心翼翼的室友。她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和律师沟通;我则照常上班,但心不在焉。
周四晚上,我下班回家,发现苏婉不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去爸妈家住几天,需要时间思考。谢谢你的照顾。——苏婉"
我盯着字条看了很久,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这样也好,我对自己说。我们都需要空间。
周五早上,我刚到公司,前台就叫住我:"程总监,有您的快递。"
那是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回到办公室,我拆开它,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三天内搬走,否则后果自负。——张明"
我认出了那把钥匙——是我公寓的备用钥匙,大学时给过张明一把,没想到他还留着。
下班回家,我发现门锁被换了。打电话给房东,对方支支吾吾,最后承认"有人出了双倍租金"。
"程先生,真的很抱歉..."房东说,"对方说您是他表哥,准备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挂断电话,站在走廊上,感到一阵荒谬的愤怒。张明这是要赶尽杀绝。
当晚,我住在了公司附近的小旅馆。周末两天,我忙着找新公寓和搬家。张明没再联系我,苏婉也是。我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重置键,一切都变了。
周一早上,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对不起,我需要时间。别联系我。——S"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也许这对我们都好——一段不健康的关系,一个错误的开始,现在终于结束了。
新公寓在城东,离原来的小区很远。我每天上班下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会想起苏婉,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但我克制住了联系她的冲动。
七月中旬,公司派我去上海出差两周。临走前一晚,我鬼使神差地打车回到了原来的小区。
站在楼下,我抬头看向六楼。张明家的灯亮着,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苏婉家的窗户则一片漆黑,阳台上空空如也,那些绿植都不见了。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抽了半包烟。蚊子叮了我好几个包,但我没在意。直到保安过来询问,我才起身离开。
走出小区大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曾是我的家,有我的朋友,有我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生活...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是小李:"老大,明天七点的飞机,别忘了!"
"知道了。"我挂断电话,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故事。而我和苏婉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9
两年后,五月的第三个周六,城市艺术馆。
我站在《城市印象》展览的海报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小李硬塞给我的门票,说是他女朋友的表姐办的展览,"很有才华的新锐艺术家"。
艺术馆里人不多,大多是些文艺青年和艺术爱好者。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欣赏墙上的摄影作品——城市的天际线,街角的咖啡馆,雨中模糊的霓虹灯...构图和光影都很出色,但没什么特别打动我的。
直到我转过一个拐角,看到那幅《午夜咖啡馆》。
画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咖啡馆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将外面的霓虹灯扭曲成彩色的光带。人影只有一个轮廓,但那种孤独感却扑面而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风格太熟悉了。
快步走到画旁的介绍牌前,我看到了那个名字:苏婉。
我站在原地,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两年了,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她的场合,甚至换了工作和生活圈。而现在,她就这么突然地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以一幅画的形式。
"喜欢这幅作品?"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然后僵在原地。
苏婉站在那里,比两年前更瘦了,头发剪短到耳际,染成了深棕色。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阔腿裤,脖子上挂着一串细小的银链。没有化妆,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程峰。"她轻声叫我的名字,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苏婉。"我的嗓子发紧,"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展览。"
"新尝试,"她微笑,指了指墙上的照片,"从油画转向摄影。"
我这才注意到,整个展厅都是摄影作品,只有那幅《午夜咖啡馆》是油画,像是众多照片中的异类。
"那是唯一一幅油画,"她似乎读懂了我的疑惑,"放在这里作为...转折点。"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苏婉先开口:"要喝杯咖啡吗?楼上有休息区。"
我点点头,跟着她上楼。她走路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了,更加挺拔自信,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咖啡厅里,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苏婉要了杯美式,我点了拿铁。
"好久不见。"她说,手指轻轻敲击杯沿。
"两年零三个月。"我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尴尬。
苏婉挑眉:"你数着日子?"
"不,只是..."我摇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她抿了口咖啡,"离婚比想象中顺利,张明没怎么为难我。"
"那就好。"
"你呢?"她问,"还在原来的公司?"
"换了工作,"我说,"现在在一家设计工作室做创意总监。"
"恭喜。"她真诚地微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她变了,又好像没变。眼睛依然是那么清澈,但眼神更加坚定,少了当初那种隐忍的忧郁。
"你的摄影很棒,"我试图转移话题,"和油画风格很不同。"
"谢谢。"她眼睛亮了起来,"离婚后,我去了欧洲半年,带着相机到处走。那些照片...算是我的疗伤之旅。"
"一个人去的?"
"嗯。"她点头,"第一次完全为自己做决定,感觉很...自由。"
我想象她独自走在异国街道上的样子,相机挂在脖子上,短发被风吹乱。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苏婉——独立的,自由的,只为自己而活的苏婉。
"张明...后来有联系你吗?"我问。
苏婉摇头:"没有。听说他再婚了,娶了个比他小十岁的女孩。"她语气平静,没有怨恨,"你呢?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我摇头,"工作太忙。"
"借口。"她轻笑,那笑声让我心头一颤,太熟悉了。
我们的咖啡见底了。苏婉看了看表:"我还有半小时就要准备闭幕了。你...愿意留下来吗?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我本该拒绝的。两年了,我们各自有了新生活。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听见自己说:"好。"
闭幕式很简单,策展人讲话,苏婉感谢来宾,然后大家鼓掌。我站在人群最后,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她,很难将她和两年前那个蜷缩在我沙发上哭泣的女人联系起来。
活动结束后,我们去了艺术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苏婉似乎对这里很熟,和服务生打招呼,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我常来这里,"她解释,"工作室就在附近。"
"你开工作室了?"
"嗯,一个小画室,教孩子们画画,偶尔接些商业插画的活儿。"她微笑,"勉强糊口,但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
菜上来了,我们边吃边聊。苏婉告诉我她离婚后如何重新开始,如何在父母的不理解中坚持自己的选择,如何在经济拮据时靠朋友接济...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能想象其中的艰辛。
"最困难的时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我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回家还要画画到凌晨。"
"为什么这么拼?"
"因为..."她放下筷子,"我想证明给自己看,没有张明,没有婚姻,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我看着她眼里的坚定,胸口一阵发紧:"你做到了。"
"还没完全做到,"她摇头,"但我在路上了。"
饭后,苏婉提议散步送我回家。夜色已深,街上行人稀少。我们并肩走着,偶尔肩膀相碰,又很快分开。
"其实..."苏婉突然开口,"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
"哪天?"
"停电那晚,"她轻声说,"如果我没有退缩..."
我的心跳加速:"苏婉..."
"没关系,"她迅速说,"不需要回答。我只是...想把话说出来。"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某种无声的舞蹈。
"我下个月有个小型画展,"快到我家时,苏婉说,"如果你有兴趣..."
"我很乐意。"我立刻说。
她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卡递给我:"那...再见,程峰。"
"再见,苏婉。"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这两年来我从未真正忘记过她。那些刻意的疏远,忙碌的工作,不过是为了掩盖一个简单的事实:我还爱着她。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经常去苏婉的工作室帮忙筹备画展。她租了一个小阁楼,一半是画室,一半是生活区。墙上挂满了新作品,一个系列叫《重生》,色彩明亮大胆,与两年前那些阴郁的城市风景截然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我,"有一天她对我说,指着画架上未完成的作品,"以前那些...只是我以为别人想看到的。"
我看着她调色盘上鲜艳的颜料,看着她画画时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偶尔抬头对我露出的微笑...每一天,我都发现自己又多爱她一点。
画展前一周,我们忙到很晚。苏婉坚持要完成最后一幅画,我则负责装裱和标签。凌晨两点,她终于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
"完成了!"她骄傲地展示那幅画——一片破土而出的新芽,背景是绚丽的朝阳。
"很美。"我由衷地说。
苏婉突然安静下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程峰,这两年...你想过我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想过。"
"我也是。"她微笑,"经常。"
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苏婉向前一步,轻轻拉住我的手:"如果...如果我现在吻你,会太晚吗?"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那里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渴望和勇气。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不晚。"我轻声说,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的嘴唇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颜料和咖啡的味道。我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像是两个小心翼翼的新手,却又充满了两年的思念和等待。
分开时,苏婉的脸颊泛红,眼睛亮得惊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也是。"我抵着她的额头。
"那为什么...当初..."
"因为道德,因为张明,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傻瓜。"她轻拍我的胸口,"我爱的从来不是你想象中的我,而是那个在阳台上抽烟的你,那个帮我修水管的你,那个...为我煮粥的你。"
我抱紧她,感受她在我怀里的温度和重量。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痛苦都值得了。
画展很成功,来了不少媒体和收藏家。《重生》系列大受好评,好几幅画当场售出。苏婉在台上致辞时,目光不时落在我身上,眼中满是感激和爱意。
闭幕式后,我们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熟悉的路口时,苏婉突然停下。
"还记得这里吗?"她问。
我环顾四周,然后认出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区门口。两年前,张明就是在这里向我介绍他的新婚妻子苏婉。
"记得。"我握紧她的手。
苏婉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某种决心:"程峰,我想重新开始。不是作为张明的妻子,不是作为谁的附属品,只是作为我自己...和你。"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单膝跪地。周围的行人发出小小的惊呼。
"苏婉,"我掏出钥匙串上的一个戒指——那是我妈留给我的,"这不是求婚,因为我想用更好的戒指来做这件事。这只是...一个承诺。你愿意和我正式交往吗?作为平等的两个人,没有秘密,没有顾虑,只有爱和尊重。"
苏婉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拉起我,紧紧抱住我的脖子:"我愿意,当然愿意。"
路人鼓起掌来。我们相视而笑,然后手牵手走向地铁站,走向我们的新生活。
更新时间:2025-07-06 18: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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