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那双眼睛,冷冷地、一寸一寸地,凌迟着她。他走进来,
脚下的泥水在地上踩出清晰的脚印。走到灶台前,目光落在炉膛里那点微弱的火光上。
“老东西,”他的声音,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生铁,又冷又硬,带着锈迹斑斑的恨意,
“又在偷着烧我爸寄钱买的柴火?”林文静拼命摇头,嘴唇哆嗦着,
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周强冷笑一声,根本不看她。
他伸出那只长满厚茧、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一把抓起灶台上那口滚着白菜帮子的铁锅,
然后,重重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哐当——!”刺耳的巨响,
伴随着滚烫的菜汤和碎裂的瓷碗,在狭小的灶房里炸开。白色的蒸汽混着泥土的腥气,
扑了林文静一脸。“你当年,就是用这口锅,给我煮猪食一样的饭吧?
”周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的厌恶。
“也是用这双手,把我妈给我买的新毛衣,送给你那些野男人吧?”林文静瘫坐在地上,
身体筛糠般地抖动。往事,那些她以为早已被岁月这把钝刀子磨平、磨烂的往事,
就这么被周强轻而易举地,从她记忆的烂泥塘里,重新翻了出来,
带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第二章 桂花糕与毒蛇1987年的春天,
空气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但林文静的心,却是滚烫的。那时的她,远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算不上顶尖的美人,脸上的雀斑像是春天里不小心洒在白宣纸上的墨点,但她年轻,
身体像一棵刚刚抽条的柳树,充满了韧劲和生命力。更重要的是,她会笑,
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鼻尖那些不安分的雀斑也跟着灵动地颤动,像是在跳舞。
她的第一任丈夫李建波,就是被她这副模样迷住的。李建波是镇上人人称羡的“金龟婿”。
他是镇政府的干部,家里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
总爱骑着一辆崭新的、擦得锃亮的凤凰牌自行车,来纺织厂接林文静下班。
手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在夕阳下泛着银色的、矜持的光,
总能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