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窝里堆着横肉,呼吸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粗重。
豆大的汗珠沿着监工王五坑洼不平的额角滚下来,吧嗒一声砸在脚边的泥地上。
“没用的东西!”郝有为猛一拍炕沿,震得陶杯都跳了一下,杯里浑浊的酒液晃出一滴。
“几百个饥民堵着河道讨口食?船差点撞上暗桩沉了?这烂借口糊弄鬼?!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两人脸上,“前前后后三次了!哪来的那么多刁民!那么多暗桩!
你们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当本官是猪?!”赵铁牛喉结滚动,
硬着头皮开口:“回大人……弟兄们……实在手头太紧……”声音干涩,带着惧意。
王五也赶紧磕了个头:“大人明鉴!实在是……小人无能,
只……只挪出了八百贯……这次多!下次定有千贯孝敬!”“八百贯?
”郝有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像咀嚼着什么秽物。昏暗的油灯光线下,
他细长的手指在身前一张摊开的糙皮纸上“哗啦哗啦”地划动。“王五,前头泗州那处险滩,
你报有木料损毁需填补,吃了三千贯吧?”他猛地提高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生冷的铜钱砸在两人头顶,“赵铁牛,运河上段‘匪情’,
你请令调用水师的耗用纹银,又是两千贯!当本官是瞎子聋子,还是泥菩萨?!
”两人身子齐齐一哆嗦,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地里,脊梁骨彻底塌了下去。
船舱的空气凝滞了,只剩下灯油燃烧时细微的哔剥声。郝有为端起粗陶杯,
将那点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咂摸了一下嘴,似乎嫌弃那酒的劣质。再放下杯子时,
脸上那股暴躁的戾气竟奇异地消退了。他的声音放低了,带着一种令人骨头发冷的平滑,
像一块湿冷的石头压在两人头顶:“两位也是跟着本官风里雨里奔波的老人了。
”他慢悠悠地说,手指在账册上敲了敲,“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撑破肚肠?
”跪着的两人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汗水顺着鬓角小溪般淌下。郝有为扯动嘴角,
露出一个近似笑容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暖意:“罢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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