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变成了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正飞快地从我僵硬的肩头滑脱!“咣当——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响撕裂了黄昏的寂静!是瓦罐!它重重地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
瞬间四分五裂!黑褐色的咸菜疙瘩、浑浊的腌菜汁液混杂着破碎的瓦片,像一滩丑陋的伤口,
在我脚边肆意迸溅开来,溅湿了我的裤脚,那股浓烈刺鼻的咸酸味猛地炸开,
粗暴地灌入鼻腔。我的身体晃了晃,像个被突然剪断了提线的木偶,
几乎要跟着那破碎的瓦罐一起瘫倒下去。咸菜汁的刺鼻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摊狼藉,碎裂的瓦片边缘锋利,反射着最后一点惨淡的夕照,
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父亲的目光落在那摊腌菜和瓦砾上,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对我失态的责问,
只有一种……一种被打扰了的、混杂着心疼和更深沉烦闷的阴郁。他嘴唇翕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里裹挟着山一般的重量和尘埃般的无奈。他弯下腰,
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的手,
小心翼翼地去捡拾那些沾满泥土的、尚且完整的咸菜疙瘩。他的动作迟缓而专注,
仿佛地上碎裂的不是一个瓦罐,而是他某种无法言说的指望。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冰冷的窒息感彻底淹没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另一个影子。
在父亲身后不远处,通往村中的小路岔口,一堵低矮的土墙投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是姐姐。她怀里抱着一个裹在褪色蓝花襁褓里的孩子,背靠着斑驳的土墙,
身影单薄得几乎要融进暮色里。晚风掠过土墙,扬起她额前几缕枯黄干涩的碎发,
粘在她苍白的额角。她的脸朝着我们这边,可那双眼睛……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双曾经像山泉一样清亮、会因为我考了好成绩而闪闪发光的眼睛,
此刻像两口被彻底抽干了水的枯井。深陷的眼窝里,盛满了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
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关切,没有一丝一毫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