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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1 夜雨霖铃

民国十三年霜降,暮色如血。

沈云舒的马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青缎旗袍下摆沾着实验室带出来的硫磺痕迹。她摩挲着怀表链子上缠绕的半张照片——巴黎医学院的毕业典礼上,她站在导师身侧,身后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刺破云霄。照片边缘焦黄卷曲,那是半年前实验室爆炸留下的灼痕。

"小姐,前头山路被冲毁了。"车夫老周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蓑衣上的水珠成串滴落在车厢挡板上,"要不要改道走鹰嘴崖?"

沈云舒掀开湘妃竹帘的手指微微一顿。雨水顺着竹骨蜿蜒而下,在她掌心积成小小的水洼,凉意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她忽然想起离家前父亲站在药柜前的背影,苍老的手指抚过那些青瓷药罐,却说不出告别的话。

"老爷说..."老周欲言又止地回头,昏黄的马灯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如今这世道..."

枪声撕裂雨幕时,沈云舒闻到了硝烟混着腐叶的气息。

枣红马惊嘶着人立而起,车厢猛地倾斜。她的太阳穴撞在窗框上,温热的血立刻渗入鬓角。透过晃动的车帘,她看见山崖边浮动的十几盏马灯,那些昏黄的光晕在雨幕里扭曲成鬼火,照亮土匪手中锈迹斑斑的土铳。

"要命还是要钱?"为首的刀疤脸用枪管挑起她的下巴。沈云舒闻到浓重的旱烟味里混着腐肉气息——那人拇指缺了半截,伤口正溃烂流脓。她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最致命的伤口往往藏在最不起眼处。"

她轻轻勾起唇角。

素白手指从医箱夹层拈出三枚银针,针尾缀着的红玛瑙在闪电下如血滴颤动。这是父亲在她十四岁生辰时赠的礼物,说是取自苗疆巫医的古法。

"这位好汉,"她吴侬软语里藏着冷锋,针尖在指间翻出银亮让我治你的手,再谈其他可好?"

土匪们的哄笑被引擎声碾得粉碎。两道雪亮车灯如利剑刺破雨夜,黑色斯蒂庞克轿车咆哮着撞进人群。沈云舒在混乱中看见车门上暗红的徽记——展翅黑鹰抓着带刺刀的三八式步枪,这是...

"陆家军。"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时,沈云舒才发现自己已被圈在陌生人的阴影里。玄色大氅掠过她脸颊,残留的火药味与沉水香纠缠成危险的信号。那人抬手瞬间,崖边响起整齐的拉栓声——至少二十杆汉阳造从四面八方对准了土匪。

刀疤脸的酒糟鼻渗出油汗:"陆大帅,小的们只是讨口饭吃..."

寒光闪过。沈云舒看着那颗头颅在泥水里滚了三圈才停住,斩首的唐刀正插在她鞋尖前半寸。持刀的青年军官单膝跪地,肩章上的银星沾着血:"督军,属下失职。"

被称为陆大帅的男人终于转身。雨水顺着他的军帽檐滴落,在冷峻的面容上划出透明痕迹。沈云舒这时才注意到他右眼那道疤——从眉骨贯穿到颧骨,像上等白玉盘上裂开的朱砂痕,在闪电照耀下妖异得惊心动魄。

"沈继儒的女儿?"他忽然开口,戴着白手套的指尖掠过她医箱上的缠枝莲纹。沈云舒后背绷紧,父亲临行前的叮嘱在耳边炸响:"云儿,无论发生什么,绝不能让人知道你是沈家人..."

斯蒂庞克的后座比想象中狭窄。沈云舒的旗袍下摆擦过对方锃亮的军靴,听见皮质枪套与真皮座椅摩擦的声响。车窗映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那道疤在暗处竟显出几分妖异。她悄悄将银针夹在指缝,针尖淬了能让人瞬间麻痹的乌头碱。

"令尊没告诉你,"陆沉舟突然倾身过来,呼吸拂过她耳垂,带着铁锈味的温热,"他欠陆家三十七条人命?"

沈云舒的银针抵住他喉结时,发现他领口别着枚生锈的弹壳。雨水从交错的呼吸间滑落,她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蝶,翅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家父一生救人无数,"她声音很轻,针尖却压出一道血线,"从不欠人命债。"

车外传来军官的惊呼:"督军!药王谷的人马在十里坡..."话音未落,整片山崖突然在炮火中亮如白昼。沈云舒最后记得的,是陆沉舟将她按在身下时,那颗落进她衣襟的弹壳,烫得像滴眼泪。

2 囚雀金笼

沈云舒在沉水香里惊醒时,腕上银铃轻响。

她猛地睁眼,茜纱帐外天光微熹,月洞窗上的海棠纹样将晨光剪成碎玉,斑驳地洒在锦被上。这床蜀绣被子用的竟是苏式三蓝绣法,针脚细密得能藏住心事。她下意识去摸袖口暗袋,却只触到丝滑的寝衣料子——谁给她换了衣裳?

"姑娘醒了?"

圆脸丫鬟捧着鎏金暖炉进来,炉里银骨炭烧得正旺。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杏眼樱唇,偏生左眉尾有颗朱砂痣,像白瓷碗沿落了的胭脂。

"奴婢叫春桃。"她放下暖炉,从雕漆托盘里端出青瓷碗,"督军说您受了惊,让熬了安神的酸枣仁汤。"

沈云舒没接。铜镜里映出她凌乱的鬓发,颈侧还有道浅浅红痕——是昨夜陆沉舟扯她上车时留下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山崖边的炮火,男人压下来的重量,滚进衣襟那枚发烫的弹壳...

"我的医箱呢?"

"在这儿呢。"春桃打开黄花梨立柜,鎏金锁扣的乌木医箱完好无损。沈云舒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足底触到细密的羊毛卷,像是踏在云端。她指尖刚碰到医箱暗格,房门突然洞开。

陆沉舟逆光站在门槛外。

晨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马靴上的银马刺刮过青砖,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今日换了藏青呢子军装,三指宽的牛皮腰带束出精瘦腰身,右眼那道疤在晨光下像朱砂描的线。

"沈小姐睡得可好?"他摘下白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有道陈年咬痕,"令尊可有教过你,救命之恩当如何报?"

沈云舒攥紧银针。这枚针昨夜浸过乌头碱,此刻正贴在她中指指腹。"陆大帅不如先解释,"她故意让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为何知道我父亲是谁?"

玄色大氅掠过绣墩,陆沉舟从怀中取出檀木匣。匣子不过巴掌大,却雕着九重缠枝莲,是前清造办处的工艺。匣中宣纸已经泛黄,沈继儒的瘦金体墨迹力透纸背:

「云儿若见此信,速将《青囊诀》交予陆将军后人。父一生坦荡,唯此事愧对挚友,今以命偿...」

"不可能!"沈云舒指尖发抖,父亲的字迹她绝不会认错,可这内容...巴黎最后一封电报明明写着「父殁于火」...

"三年前药王谷大火。"陆沉舟忽然掐住她下巴,拇指按在她唇上,力道大得几乎要碾出血来,"令尊为救这页纸..."他掀开匣底夹层,半张焦黑的药方静静躺着,正是《青囊诀》最后一页。

沈云舒呼吸凝滞。这页记载解毒秘方的纸张,她亲眼看着它在巴黎实验室的爆炸中焚毁。当时火舌卷过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她拼命去抢,只抓到这片残角...

窗外惊雷炸响,雨又下了起来。

陆沉舟松开她,从军装口袋掏出个牛皮小袋。倒出来的子弹头在锦被上滚了半圈,停在沈云舒膝头。弹头被锉开过,里面藏着卷微型胶片。

"认识这个吗?"

沈云舒瞳孔骤缩。这是德国最新研制的微缩技术,只有军部高层...

"令尊把它缝在贴身衣物里,"陆沉舟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穿过三道封锁线。"他解开领口铜扣,露出锁骨下的疤痕,"最后用这把肋骨作鞘,插进我心口。"

雨声忽然大了。沈云舒看着雨水顺窗棂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小蛇。父亲总说雨能洗去血腥气,可此刻她只闻到陆沉舟身上传来的硝烟味,混着某种苦寒的药材香。

"你要什么?"她终于抬头,发现他右眼瞳孔在阴雨天会变成琥珀色。

陆沉舟忽然笑了。他笑起来时伤疤会皱成诡异的弧度,像白瓷釉裂开的冰纹。"沈小姐的医术,"他弯腰拾起她一缕散发,"和这页纸上记的方子。"

春桃的惊呼被摔门声截断。沈云舒腕间一凉,竟被套上个银镯子,细链连着床柱,轻轻一动就叮当作响。她挣了挣,链子上的铃铛发出细碎声响,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午时我来接你。"陆沉舟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去见见你父亲救不了的伤员。"

当铜壶滴漏指向巳时三刻,沈云舒已经拆解了银镯机关。她盯着妆台上的犀角梳——这是春桃给她梳头时用的,边缘足够锋利...

"姑娘别费心思啦。"春桃捧着药碗进来,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督军府每块砖下都埋着三斤火药。"

沈云舒指尖一顿。梳齿划过掌心,留下几道白痕。

"您腕上那链子,"春桃放下药碗,声音压得更低,"里头缠着雷汞丝。"小丫鬟掀起裙摆,大腿内侧赫然有道蜈蚣似的疤,"上月有个姐姐想跑..."

沈云舒突然抓住春桃的手。小丫鬟腕上戴着对绞丝银镯,内侧刻着「药王谷」三个小字。

"你!"

春桃猛地抽回手,药碗翻在锦被上,褐色的药汁立刻洇开一片。她扑到窗前左右张望,回头时眼里竟噙着泪:"沈小姐,谷主让我告诉您..."她突然噤声,因为走廊传来军靴声。

陆沉舟换了一身戎装进来时,沈云舒正在给银针消毒。酒精灯蓝紫色的火苗映着她侧脸,将睫毛的影子投在颧骨上,像停栖的蝶。

"看来沈小姐准备好了。"他目光扫过纹丝未动的药碗,突然伸手捏住春桃后颈,"这丫头伺候得不尽心?"

沈云舒的银针抵在他虎口:"陆大帅是要医伤员,还是审丫鬟?"

地牢比想象中干燥。

沈云舒跟着陆沉舟穿过三道铁门,浓重的血腥气混着石炭酸味道扑面而来。走廊两侧的牢房里,十几个伤员躺在稻草铺上,有人正在咯血。

"磺胺不够用了。"军医抹着汗跑来,"昨天又死了三个..."

陆沉舟突然拽过沈云舒的手腕,将她推到最里面的病床前。床上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兵,腹部的绷带已经黑红,露出的肠管上沾着草屑。

"取子弹时伤到肠壁。"军医低声道,"缝合线用完了..."

沈云舒的医箱啪地打开。她取出羊肠线时,余光瞥见陆沉舟在观察她——准确地说,是在观察她取针的手法。父亲教的「回春手」起势特殊,拇指要压着食指第二关节...

"按住他。"她头也不抬地说。

手术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最后一道切口缝合完毕,沈云舒才发现自己的旗袍后背已经湿透。小兵的呼吸平稳下来,而她腕上的银铃不知何时被血黏住了,不再作响。

"再加三钱黄连。"她对军医说,故意提高声音,"清热燥湿。"

转身时她撞进陆沉舟怀里。男人不知站了多久,肩章上的金线都被地牢湿气蒙了层雾。他忽然抬手,指腹擦过她眼下——原来有滴血溅在那里,已经干了。

"沈小姐的医术,"他声音里带着古怪的赞许,"比令尊差些火候。"

沈云舒的银针在袖中发烫。她盘算着如果此刻出手,有几分把握能刺中他颈侧要穴...

夜半时分,沈云舒被雷声惊醒。

西厢房的窗棂被风吹得啪啪响,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案上的医书。她赤脚走到窗前,突然看见中庭有人影晃动——是陆沉舟!

男人没打伞,军装被雨淋得透湿,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包袱。他鬼魅般穿过回廊,消失在藏书阁方向。沈云舒数到第一百下心跳,轻轻推开了房门...

藏书阁的门锁对她形同虚设——父亲教的撬锁技巧,用发簪就能打开九成锁。沈云舒屏息摸到第三排书架,指尖突然触到个暗格。

暗格里躺着本泛黄的相册。

照片上的青年穿着民国初年的学生装,站在医学院门口微笑——那是没有伤疤的陆沉舟!而站在他身旁的...

沈云舒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年轻时的面容在褪色照片里格外清晰,他搭在陆沉舟肩上的手,还戴着那枚翡翠扳指——她从小熟悉的传家宝。

"家父与令尊是结拜兄弟。"

陆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沈云舒才发现相册夹层里藏着一纸婚书。民国六年立,沈继儒与陆远征两个名字下面,赫然写着「子女联姻」四个朱砂小字。

"现在明白了?"陆沉舟抽走相册,雨珠从他发梢滴在婚书上,"你本就是我未过门的..."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哨声打断。

亲兵撞开门时,沈云舒看见陆沉舟瞳孔骤缩——那是野兽嗅到危险时的反应。

"督军!药王谷的人劫了军火库!"

3 裂帛惊雷

暮色染透雕花窗棂时,沈云舒正在药房捣黄连。

药杵与铜臼碰撞出清脆声响,在空旷的药房里荡出回音。她故意加重力道,让每一声都像砸在某人脑壳上。看守的小兵憋着气记录药材用量,眉毛拧成麻花。

"再加三钱。"沈云舒手腕一翻,苦寒的药粉雪片般落进瓷碗。这是她今日配的第七副药,专治湿热痢疾——陆家军的士兵近日腹泻不止,她乐得看他们被苦得龇牙咧嘴。

"沈大夫。"青年军官在门外立正,皮靴跟磕出脆响,"督军请您去花厅。"

沈云舒指尖微颤。自那夜藏书阁惊变已过三日,陆沉舟像忘了婚书的事,她却忘不了照片里父亲的笑容——那么放松,与记忆里总是蹙眉的模样判若两人。

回廊九转,沈云舒数着步数。三十七步时,琵琶声如珠落玉盘,从花厅方向飘来。她突然驻足,因为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莨菪碱的味道,这种生物碱只需0.1克就能让人心脏停跳。

花厅内灯火通明。陆沉舟正在擦拭唐刀,刀身映着满座华服宾客。商会王会长的金怀表链子缠在胖手上,正对穿西装的日本人点头哈腰。沈云舒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和父亲照片里戴的几乎一样。

"过来。"陆沉舟头也不抬。

沈云舒僵在原地。她今日被迫换了胭脂红旗袍,盘扣一直系到锁骨,活像件包装精美的礼物。厅内目光如蛛网缠来,最刺人的是王会长身旁那个穿和服的女子——她手腕内侧有朵青色樱花刺青。

"陆督军好福气啊。"王会长眯着眼笑,金牙闪着光,"听说沈小姐在巴黎学的西医?正巧三井先生有批德国显微镜..."

冰凉的刀背突然贴上沈云舒后颈。陆沉舟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呼吸喷在耳畔:"会跳探戈吗?"

留声机突然换了唱片,弦乐如暴风骤起。沈云舒被拽进舞池的瞬间,瞥见侍女正往茶壶里添水——那动作太熟练了,壶嘴离杯沿始终保持着三寸距离。专业茶艺师才会这样倒茶。

"别喝红茶。"她下意识开口。

陆沉舟揽着她腰肢旋过半场,军装铜扣硌得她生疼:"沈小姐终于肯合作了?"

"第三排穿灰马褂的,"沈云舒借旋转贴近他耳际,"袖口有磷粉反光。"

探戈节奏陡然激昂。陆沉舟带着她连转三圈,突然将她抛向空中!天旋地转间,沈云舒看见他拔枪、射击、回身接住她,所有动作行云流水。

枪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王会长捂着流血的手腕惨叫,那杯下了莨菪碱的红茶泼在波斯地毯上,泛起诡异白沫。

"精彩的三连步。"陆沉舟的枪管还冒着烟,却低头对她微笑,"沈小姐的腰,比我想象的软。"

宴会厅乱作一团。沈云舒趁机挣脱,却被陆沉舟扣住手腕拖进侧厅。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呼吸也带着不正常的急促。

"你中毒了?"沈云舒去摸他脉搏,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

陆沉舟的瞳孔已经扩散,冷汗顺着伤疤往下淌:"听着...药王谷的人混进来了..."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血丝,"去我书房...暗格..."

沈云舒的银针已经抵在他颈侧:"为什么救我?"

男人扯开领口,露出心口旧伤:"因为你父亲...当年也这样..."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她肩上。

沈云舒摸到他后腰的枪套。毛瑟手枪还带着体温,弹匣里只剩三发子弹。她突然明白陆沉舟为何总穿深色军装——为了不让人看出血迹。

走廊传来脚步声。沈云舒咬牙架起陆沉舟,他的血很快浸透她半边衣袖。拐角处有面落地镜,她看见镜中两人的倒影——像极了父亲照片里相互搀扶的模样。

书房门锁着。沈云舒从发髻抽出簪子,这是她唯一藏住的利器。锁舌弹开的瞬间,窗外炸响惊雷,照亮书桌上摊开的地图——上面标注的正是药王谷据点!

"别动。"

冷硬的枪管顶上她后脑。沈云舒缓缓转身,看见王会长扭曲的脸。他左手握着把袖珍手枪,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裂了道缝。

"沈小姐好医术。"王会长舔着金牙,"不如先救救你姘头?"

沈云舒瞥见陆沉舟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故意踉跄着碰翻茶几,青瓷茶具摔得粉碎。

"《青囊诀》在哪?"王会长逼近一步,"说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在这里。"

沈云舒突然扬起手,茶盘碎片划破王会长眼球。与此同时,本该昏迷的陆沉舟暴起夺枪,一记手刀劈在对方喉结上。

"你装晕?"沈云舒看着陆沉舟利落地卸掉王会长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

陆沉舟抹去嘴角血迹:"兵不厌诈。"他从书柜暗格取出个铁盒,"拿着,你父亲的东西。"

铁盒里是把黄铜钥匙,贴着巴黎医学院的标签。沈云舒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王会长的衣领——他锁骨上有道十字形疤痕,和父亲实验室里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他是药王谷的活体实验品..."沈云舒胃部翻涌,"父亲说过,这种疤痕意味着..."

陆沉舟突然捂住她的嘴。窗外传来翅膀扑棱声,是信鸽!他推开窗精准射击,灰羽鸽子应声坠落。绑在鸽腿上的纸条只有四个字:「青囊现世」。

"我们还有两小时。"陆沉舟给手枪换弹匣,"药王谷的人会倾巢出动。"

沈云舒盯着他换弹的手。虎口处的咬痕已经发白,那是极度疼痛时自己咬的。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你经常这样硬撑?"

陆沉舟的动作顿了一下。雨声忽然变大,水珠从窗缝溅进来,打湿了桌上的地图。墨迹晕染开来,像幅抽象的水墨画。

"习惯了。"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沈云舒从医箱底层取出个琉璃瓶:"喝下去。"见陆沉舟迟疑,她冷笑,"怕我下毒?"

"不。"陆沉舟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只是没想到沈小姐会关心仇人的死活。"

药效发作得很快。陆沉舟靠在椅背上,呼吸渐渐平稳。沈云舒注意到他睫毛很长,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像个无害的文弱书生。

"为什么救我?"她又问了一遍。

陆沉舟睁开眼。在闪电照亮的瞬间,沈云舒看见他右眼瞳孔里映着两个自己。

"因为你父亲临终前..."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要我护你一世周全。"

院墙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陆沉舟猛地站起,却踉跄了一下——药里有安神成分。沈云舒扶住他时,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沈云舒。"他第一次完整叫她的名字,"如果天亮前..."

"没有如果。"她打断他,将父亲留下的怀表塞进他口袋,"你答应过带我看《青囊诀》全本。"

陆沉舟突然低头。他的唇擦过她耳垂,留下一个近乎温柔的触碰:"那就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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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烬夜流光

地牢的霉味像块湿布堵在嗓子眼。

沈云舒数着台阶往下走,三十七级青石阶,每级都刻着深浅不一的刀痕。陆沉舟的高烧持续了三天,军医说毒素侵了心脉,能不能醒全看造化。可方才亲兵来报,药王谷的人马已到城郊...

"沈大夫,就是这儿。"青年军官举起马灯,铁栅栏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督军昏迷前说您得看看。"

锁链哗啦作响。沈云舒的绣鞋踩到个硬物——半块破碎的军牌,上面只剩"陆家"二字。借着昏黄灯光,她看见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有些已经氧化发黑,最新的却还露着木头的本色。

「青黛三钱配龙脑,可解火毒攻心」

沈云舒的指尖猛地缩回。这字迹她太熟悉了,父亲开方子时总爱在"青"字最后一勾带个小小的回锋...

"令尊在这里住过三个月。"

陆沉舟的声音惊得她撞翻马灯。阴影里他像头负伤的狼,白衬衫被汗浸透,紧贴在精瘦的腰身上。高烧让他右眼伤疤泛着不正常的红,像白玉里沁着的血丝。

"三年前他本可以逃去天津。"陆沉舟踢开脚边空酒坛,陶片在稻草堆里发出闷响,"却为救个染疫的孩子自投罗网。"

沈云舒的银针掉在地上。巴黎那封电报只说「父殁于火」,连遗体都...她突然扑向墙角,指甲抠进砖缝——父亲教过她,危急时刻会...

某块砖石突然松动。暗格里躺着个牛皮小包,打开是半片硝酸甘油片和卷微型胶片。沈云舒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胶片,马灯凑近的瞬间,她看清上面模糊的影像——父亲与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前,背后横幅写着「731部队」!

"药王谷要的是《青囊诀》最后一页。"陆沉舟突然拽过她手腕,将个冰凉物件塞进她掌心,"就像这个。"

那是枚生锈的弹壳,剖开的内壁刻着微缩地图。沈云舒在医学院解剖课上见过类似手法——这是藏在人体内运送的。

"令尊把它留给了我。"陆沉舟指着自己心口伤疤,"代价是挨这一枪。"

远处传来爆炸声。沈云舒还没回过神,已被陆沉舟推进密道。他反手锁门的瞬间,她看见三个日本浪人踹开地牢大门,刀光映亮他惨白的脸。

"去藏书阁第三排。"铁门合拢前,他嘴唇开合,"答案在..."

炮火吞没了后半句话。

密道像蛇的食道般潮湿狭窄。沈云舒数着心跳前行,掌心的弹壳硌得生疼。父亲为何会与731部队有牵扯?陆沉舟又为何拼死护着这秘密?疑问像蛛网缠住思绪,直到她撞开藏书阁暗门——

春桃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支袖箭。小丫鬟艰难指向书架,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沈云舒扑过去时,春桃已经咽气,手里却紧攥着片碎布,上面用血写着「谷主即...」

第三排书架比别处干净。沈云舒摸索到《本草纲目》的匣子,抽出来时带落本绢册。泛黄的绢面上,「青囊诀」三个篆字如血般刺目。

她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赫然是父亲笔迹,却非药方,而是一份名单。十几个名字后面标注着日期和数字,最末一行写着:「陆远征,丙辰年腊月,三十七人,青丝绕...」

窗外又一声爆炸,气浪震碎琉璃灯。借着火光,沈云舒发现名单背面还有字——是父亲用针尖刻的:「陆兄遇害非我所愿,云儿见字速离药王谷...」

"找到想要的了?"

沈云舒悚然回头。药王谷主不知何时立在窗前,月白长衫上溅着血,手杖顶端雕着双头蛇。他摘下金丝眼镜时,沈云舒看清他左眼竟是义眼,玻璃眼球上刻着朵微型樱花。

"沈小姐和令尊真像。"谷主的声音像蛇信子嘶嘶作响,"尤其是..."他突然扬手,三枚银针破空而来,"执迷不悟的样子!"

沈云舒侧身闪避,银针擦过耳际钉入书架。她认出这是沈家独门的"回风柳"手法——父亲从不外传的绝技!

"你是谁?"她厉声问,同时摸向腰间银针。

谷主的手杖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细长的剑锋:"我是清理门户的人。"剑尖挑起那本《青囊诀》,"令尊偷走的,该还回来了。"

沈云舒的银针与剑锋相击,迸出几点火星。她且战且退,忽然撞到多宝阁——父亲教过的"玉壶冰"针法正需借助...

"叮"的一声,银针被弹飞。谷主的剑抵住她咽喉:"把弹壳交出来。"

沈云舒突然笑了。她松开左手,弹壳坠地发出清脆声响。谷主下意识低头,她右手银针已刺向他义眼!

玻璃眼球爆裂的瞬间,谷主发出非人的嚎叫。沈云舒趁机滚向书桌,却见窗外飞来索钩,精准勾住《青囊诀》。一个黑影掠过屋檐,那身法...

"陆沉舟?!"

沈云舒追到窗前,只见夜色中两道身影缠斗。谷主的剑锋几次擦过陆沉舟心口旧伤,血很快浸透白衬衫。她摸出最后三枚银针,却见陆沉舟突然变招——竟是沈家秘传的"回春手"!

谷主显然也认出来了,动作一滞。陆沉舟的唐刀趁机刺入他肋下,刀尖从后背透出。可谷主却在笑,染血的手突然拍向陆沉舟天灵盖!

沈云舒的银针后发先至,精准扎入谷主掌心劳宫穴。谷主整条手臂瞬间麻痹,陆沉舟趁机抽刀横斩——

人头落地时,沈云舒看清谷主最后的口型:「青囊...未...」

陆沉舟踉跄着靠住墙,血顺着刀尖往下淌。沈云舒冲过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男人呼吸灼热,右眼伤疤几乎贴着她鼻尖:"为什么回来?"

"你偷学沈家针法。"沈云舒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个解释。"

陆沉舟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她脸上。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令尊最后那晚..."他嗓子被血呛得嘶哑,"说等天下太平了,要带你去西湖边吃刚出锅的。"

沈云舒怔住了。这是她六岁时和父亲的约定,连母亲都不知道...

陆沉舟的身体突然下滑。沈云舒慌忙接住他,掌心触到后背的黏腻——是旧伤崩裂了。她撕开衬衫,看见心口处狰狞的疤痕旁,新添了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别睡!"她拍打陆沉舟的脸,"告诉我父亲怎么死的!"

陆沉舟的瞳孔开始涣散。他挣扎着指向《青囊诀》,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沈云舒突然注意到书脊处有亮光——是嵌着的微型镜片!

她扯开书脊,里面掉出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巴黎医学院的校徽,编号正是父亲实验室的。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沈云舒架起陆沉舟往密道走,却在拐角撞上个人——是那个总咳嗽的老仆,手里捧着个乌木匣子。

"督军府要塌了。"老人将匣子塞给她,"这是陆老爷留给少夫人的。"

匣子里是把勃朗宁手枪,枪柄缠着褪色的青丝线。沈云舒突然明白陆沉舟为何总穿深色军装——为了不让人看出血迹,也为了藏住这把枪。

"走..."陆沉舟在她耳边气若游丝,"去巴黎...找..."

炮火照亮了半边天。沈云舒看着怀中昏迷的男人,突然做了决定。她扯下束发的丝带,将两人手腕牢牢绑在一起。

"陆沉舟。"她咬破手指在他眉心画了道血符,"你欠我个解释,别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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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浴火红妆

消毒水的味道刺痛鼻腔。

沈云舒在混沌中挣扎,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是春桃那丫头。

"小姐睫毛动了!"春桃的嗓音带着哭腔,"快去叫大夫!"

沈云舒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火燎过。她努力聚焦视线,看见病房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形状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的霉菌培养皿。

"沈小姐能听见吗?"穿白大褂的医生翻开她眼皮,手电筒的强光刺得她流泪,"瞳孔反应良好。"

沈云舒猛地抓住医生手腕,嘶哑道:"陆...沉舟..."

医生与春桃交换了个眼神。春桃抹着眼泪递来水杯:"督军在隔壁...伤得重..."

瓷杯在沈云舒手中炸裂。她掀开被子,输液针头带出一串血珠。春桃慌忙去扶,却被她眼中的厉色吓住:"带我去见他。"

走廊上,几个军官齐刷刷敬礼。沈云舒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腹部的伤口随着呼吸撕痛。她数着步子——三十七步,正好停在尽头那间病房前。

门缝里飘出浓重的血腥味。

陆沉舟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胸口缠着的绷带渗着淡红。他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纸,唯有右眼那道疤还倔强地泛着血色。沈云舒的指尖悬在他鼻前,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拂过。

"肺叶贯穿伤。"军医低声道,"失血过多,又中了毒..."

沈云舒掀开绷带,缝合线歪歪扭扭像蜈蚣脚。她冷着脸取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灼烧:"准备桑皮线和孔雀胆。"

"可孔雀胆有剧毒..."

"以毒攻毒。"沈云舒的针尖划过陆沉舟心口旧伤,"他体内的青丝绕需要药引。"

当银针刺入膻中穴时,陆沉舟的睫毛剧烈颤动。沈云舒俯身,听见他喉间挤出的气音:"...云...舒..."

"我在。"她将孔雀胆粉末滴在伤口上,液体立刻沸腾起来,"忍着点。"

陆沉舟的右手突然攥紧床单,指节泛白。沈云舒迅速下针封住他几处大穴,却发现他左臂内侧有道新鲜的十字形切口——和药王谷实验品如出一辙!

"谁干的?"她厉声问。

军医吓得后退:"是...是督军自己。他说要留个记号..."

沈云舒的银针悬在半空。她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十字疤是试药人的标记。陆沉舟竟在自己身上...

"出去。"她突然说,"所有人。"

待房门关上,沈云舒解开陆沉舟的病号服。他心口处除了旧伤,还有七道细小的针眼,排列如北斗——这是父亲独创的"七星锁魂"针法,用来封住剧毒。

"你究竟..."她的指尖抚过那些针眼,突然触到个硬块。

陆沉舟的皮肤下埋着颗胶囊。沈云舒用针尖挑出来,是半片发黄的硝酸甘油片,上面用针尖刻着「丙辰年腊月」。

窗外骤雨敲打玻璃。沈云舒摸出贴身藏着的黄铜钥匙,两者拼在一起——正好是父亲实验室保险柜的密码!

"醒了就睁眼。"她突然道,"别装睡。"

陆沉舟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沈云舒憔悴的脸:"怎么发现的?"

"心跳。"沈云舒戳他胸口,"我下针时快了八拍。"

陆沉舟低笑牵动伤口,闷哼一声。他艰难地抬手,拂去沈云舒颊边的泪:"哭什么?"

"谁哭了?"沈云舒别过脸,"是孔雀胆熏的。"

陆沉舟从枕下摸出把勃朗宁:"收好。"枪柄的青丝线已经褪色,"等我能下床..."

门被猛地推开。亲兵慌张地冲进来:"督军!药王谷余孽劫了军火库!"

陆沉舟立刻要起身,却被沈云舒按回去:"躺着。"她利落地给手枪上膛,"我去。"

"不行!"陆沉舟抓住她手腕,"你伤还没..."

沈云舒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记得吗?你说过要护我周全。"她将黄铜钥匙塞回他掌心,"现在换我护着你。"

旧码头的战斗持续到黎明。沈云舒带着陆沉舟的亲兵包抄了药王谷据点,缴获的文件里赫然有张巴黎地图,上面标注着七个红圈。

当她浑身是血地回到医院,陆沉舟的病房亮着灯。推门看见他靠在床头看书,沈云舒突然腿软,踉跄着栽进他怀里。

"抓到活口了。"她闷声道,"他们要找父亲在巴黎藏的..."

陆沉舟的手突然收紧。沈云舒抬头,看见他盯着自己染血的衣襟,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再有下次,"他声音哑得不成调,"我打断你的腿。"

沈云舒轻笑,沾血的手指抚过他右眼伤疤:"好啊,到时候我坐着轮椅给你扎针。"

窗外,朝阳刺破云层。陆沉舟突然低头,吻落在她沾着硝烟的发顶:"沈云舒。"

"嗯?"

"等伤好了..."他的唇擦过她耳垂,"我们去巴黎。"

6 青衫烬香

巴黎的秋雨带着梧桐叶的苦涩。

沈云舒站在医学院哥特式的拱门下,黄铜钥匙在掌心发烫。陆沉舟撑伞站在她身侧,黑呢大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唯有右眼伤疤还泛着血色。

"紧张?"他问。

沈云舒摇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漩涡。父亲离开那天的雨也是这般,将实验室窗外的樱花打得七零八落。

地下室的门锁生了锈,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着某种熟悉的气息——是父亲实验室常用的龙脑香。

陆沉舟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积灰的仪器,中央的保险柜上落着沈云舒的生日数字。她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

柜门开的瞬间,尘封的《青囊诀》全本映入眼帘。沈云舒颤抖着捧出厚重的册子,封底的金粉簌簌落下,露出父亲熟悉的字迹:「云儿亲启」。

信纸已经泛黄。沈云舒借着微光读道:

"若你见此信,说明沉舟完成了承诺。当年我被迫将假死方交给日本人,是你陆叔叔假扮试药人,用命换了三十七个将士活下来的机会..."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云舒抬头,看见陆沉舟站在标本架前,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福尔马林液里泡着枚子弹头,标签写着「陆远征,丙辰年腊月」。

"我父亲中的是青丝绕。"陆沉舟轻声道,"和你中的一样。"

沈云舒这才注意到地下室角落的手术台。台面刻着七颗星的凹槽,正好对应"七星锁魂"的针法。她突然明白陆沉舟身上的针眼从何而来——他在复刻当年的解毒过程!

"傻不傻?"她哽咽道,"万一..."

陆沉舟将子弹头放回原处:"没有万一。"他指向《青囊诀》末页,"你父亲改良了解毒方。"

最后一页粘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陆沉舟穿着学生装站在父亲身侧,两人手中各执半本《青囊诀》。照片背面写着:「沉舟如吾儿,可托生死」。

回程的邮轮上,沈云舒倚着栏杆看落日。陆沉舟从背后环住她,大衣裹住两人。"回家后..."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把婚礼办了吧。"

沈云舒转身,指尖描摹他右眼伤疤:"不嫌我凶?"

陆沉舟低笑:"就喜欢你拿针扎我的样子。"

婚礼定在腊月初七,正好是陆远征忌日。喜堂设在督军府改建的医学院里,来宾除了各界名流,还有三十七个穿旧军装的男人——他们都曾"死"于青丝绕。

当陆沉舟掀开红盖头时,沈云舒看见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映着自己。他右眼的伤疤在喜烛下泛着柔和的粉色,像是终于愈合的旧伤。

"夫人。"他轻声唤道。

沈云舒笑着应声:"督军。"

夜深人静时,他们登上城墙。陆沉舟将佩刀与医药箱并排放置,万家灯火在脚下流淌。

"乱世里..."他的唇印在她发顶,"你是我的药。"

沈云舒望向星空。父亲曾说天上每颗星都是未完成的梦,而此刻她仿佛看见两颗最亮的星,正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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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6-11 07: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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