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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分数出来,我考了715分,打开填报志愿网站,刚要填写清北大学。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行行字幕:
【女鹅千万不要报考清北大学,你会很惨的】
【本科的院校都不要报,报个大专才是正确选择】
【对,就报个职业技术学院读大专,你的人生才能达到巅峰。】
看着这些字幕,我冷笑。
傻逼,我的脑子又没有病,怎么可能相信大专比清北好?
肯定是坑我的坏弹幕了。
高考后,我可是看了不少反弹幕的文,说不定就是我那个学渣班花同桌搞的鬼。
我一拳击跑字幕,在志愿表上填写上清北大学的志愿。
果然,我顺利的被录取了。
没想到真如字幕所说,我最后惨死在清北大学。
父母承受不了打击,一疯一猝死。
再次睁眼,填写志愿时候,字幕又出现了。
1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我脸上,填报志愿系统页面已经打开。
715分的成绩单就放在手边,数字鲜红得刺眼。
“颜钰,想好报哪个专业了吗?”
妈妈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清北招生办的张老师刚才又打电话来了,说你这个分数稳进他们最好的专业。”
我接过水果,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甜脆多汁。
“我想学计算机,清北的计算机系是全国最好的。”
“那当然好!”妈妈眼睛亮了起来,“你爸已经在单位吹嘘好几天了,说咱们家要出个清北高材生。”
我笑了笑,移动鼠标准备填报。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几行半透明的文字,像是直接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
【女鹅千万不要报考清北大学,你会很惨的】
我猛地眨眨眼,文字没有消失,反而又多出几行:
【本科的院校都不要报,报个大专才是正确选择】
【对,就报个职业技术学院读大专,你的人生才能达到巅峰。】
“怎么了?”妈妈注意到我的异常。
“没什么,眼睛有点花。”我摇摇头,那些文字依然悬浮在视野中,随着我的视线移动。
妈妈离开后,我盯着那些字冷笑:“傻逼,我的脑子又没有病,怎么可能相信大专比清北好?”
一定是最近看太多网络小说产生的幻觉,或者是我那个嫉妒我的同桌林小玲搞的恶作剧。她高考只考了四百多分,连二本线都没过。
我伸手在眼前挥了挥,试图驱散那些文字:“滚开!”
奇怪的是,那些文字真的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迅速在志愿表上填写了清北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提交。
“肯定是太累了。”我自言自语,关掉电脑准备睡觉。明天还要参加学校的高分考生表彰会,我可不能顶着黑眼圈去。
躺在床上,那些诡异的文字又浮现在黑暗中。我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头。
“清北是多少学子的梦想,我怎么可能会惨?”
2
清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比预期来得还快,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爸爸妈妈高兴得在酒店摆了十桌宴席,所有亲戚朋友都来了,我像个展览品一样被推来推去,接受各种羡慕的目光和虚伪的恭维。
“颜钰以后肯定能进世界五百强!”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一看就是上清北的料!”
“老颜家祖坟冒青烟了!”
九月,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清北大学宏伟的校门前,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腔。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中国最顶尖的学府,无数精英的摇篮。
报到手续很顺利,我被分到了紫荆公寓,四人一间,条件比想象中好很多。
我的三个室友已经到了两个,一个叫周媛,父亲是某省教育厅的领导;另一个叫李萌,家里开着连锁酒店。
她们正在讨论暑假去欧洲旅行的见闻。
“颜钰,你是哪里人?”周媛礼貌地问我。
“H省的。”我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回答。
“哦……”她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县里中学的老师,妈妈在县医院当护士。”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周媛和李萌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她们的谈话,但不再包括我。
第三个室友林嘉怡是晚上到的,她父亲是知名企业家,一进门就给大家发了昂贵的进口巧克力。
当她知道我的背景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现在清北的招生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第一周的新生教育结束后,真正的打击才到来。
计算机系的课程难度远超我的想象,尤其是《高级程序设计》,教授讲的很多概念我连听都没听过。
而我的同学们,尤其是那些来自大城市重点中学的,似乎对这些早已驾轻就熟。
“这个实验很简单啊,高中信息学竞赛就做过了。”林嘉怡在实验课上大声说道,引来一片附和。
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如何下手。实验报告截止时间是今晚十二点,而我连题目都没完全理解。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他叫顾深,是我们班的学霸,据说高中时就发表过SCI论文。
“我……不太明白这个算法的实现。”我小声说,生怕被旁边的同学听见。
顾深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耐心地讲解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让我很快抓住了关键点。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他笑了笑:“不客气,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就在这时,林嘉怡走了过来:“顾深,教授找你讨论课题。”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顾深离开后,林嘉怡俯身在我耳边说:“别以为抱上学霸大腿就能混下去,乡巴佬。”她的香水味浓得让我想吐。
那天晚上,我在实验室熬到凌晨两点才完成实验。回宿舍的路上,秋风吹得我直打哆嗦,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
这才只是开始,我告诉自己,咬牙擦干眼泪。我能考上清北,就一定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3
第一学期结束,我的成绩排在班级中下游。这在高中是不可想象的,我从来都是年级第一。
寒假回家,父母依然以我为傲,逢人就说“我家颜钰在清北”,但我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第二学期更糟。林嘉怡不知怎么说服了另外两个室友,她们开始集体孤立我。
我的洗漱用品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深夜回宿舍时,门总是被反锁;小组作业没人愿意和我一组。
“颜钰,你要不要考虑转系?”辅导员找我谈话,“你的成绩在计算机系确实有些吃力,文学院那边——“
“不,我要留在计算机系。”我打断她。转系意味着认输,我绝不能给林嘉怡那个得意的机会。
五月份的一个雨夜,我在图书馆熬夜准备期中考试。回宿舍时已经快一点,雨下得很大,我没带伞,跑到宿舍楼下时全身都湿透了。
刷卡,没反应。再刷,还是没反应。我的校园卡被消磁了。
我按门铃,没人应答。打电话给室友,全部被挂断。宿管阿姨的房间黑着灯,可能去查别的楼了。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我冷得发抖,蹲在宿舍楼门口的屋檐下,像只被遗弃的狗。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电量只剩8%。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去通宵自习室将就一晚时,一条微信跳出来。是顾深:“还在学习?看到你朋友圈定位在图书馆。”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被锁在宿舍外面了。”
“等着,我送伞过来。”
十分钟后,顾深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他撑着一把大黑伞,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
“先穿上。”他把外套递给我,“我送你去校门口酒店住一晚吧,这个点找宿管太麻烦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温暖干燥。
酒店前台,顾深用自己的身份证帮我开了间房。
“谢谢你。”我站在电梯前,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笑了笑:“明天见。记得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的校园里,他是唯一对我友善的人。
第二天早上,我刚进教室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林嘉怡和一群女生围在一起,看到我进来,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听说昨晚有人和学霸开房去了?”林嘉怡故意提高音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的脸刷地红了:“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被锁在宿舍外面——“
“哦?那为什么不去找宿管,偏偏要跟男生去酒店?”她打断我,拿出手机晃了晃,“有人都拍到了哦。”
教室里一片哗然。我看向顾深,他低着头,没有为我辩解的意思。
教授进来开始上课,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我和顾深站在酒店前台的背影照片。
紧接着又是一条:“婊子,滚出清北。”
4
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走在校园里,我能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食堂里,附近的座位总是空着;实验课上,没人愿意和我搭档。
顾深开始刻意避开我。有次在图书馆走廊偶遇,他像见到瘟疫一样转身就走。
六月初的一个下午,我收到系里的通知:有人举报我期中考试作弊,需要接受调查。
“我没有作弊!”我在办公室激动地辩解。
“举报人提供了相当有力的证据。”系主任推过来几张纸,是我和顾深在考试前一天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面他给我讲解了几道题的解法。记录被精心裁剪过,看起来就像他在给我透题。
“这不是——“我张口结舌,我们聊的是课后作业,根本不是考试内容!
“颜钰,考虑到你这学期的表现,系里建议你主动申请休学一年。”系主任的语气不容商量,“等调查清楚后,再决定是否恢复学籍。”
走出行政楼,天空阴沉得可怕。我机械地挪动脚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校园的人工湖边。
手机响了,是妈妈。
“钰钰,你爸单位王主任的女儿说你在学校……那个……交了男朋友?还……在外面过夜?”她的声音充满担忧,“是不是有人造谣?”
“妈,我……”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怎么告诉她自己在这所梦寐以求的大学里活得像个笑话?
“你爸很生气,说你不学好……但妈妈相信你。有什么事跟妈妈说,好吗?”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蹲在湖边,抱紧膝盖:“妈,我好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妈妈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没什么,就是……学习压力有点大。”我擦掉眼泪,强作镇定,“我很好,别担心。”
挂断电话,我盯着漆黑的湖面。雨开始下了,水滴在湖面上激起无数涟漪。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条短信:“调查结果明天公布,你最好自己滚蛋,别等学校开除。猜猜是谁举报的你?:)”
号码被隐藏了,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校园里的人都匆匆跑向避雨处,没人注意到湖边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孩。
我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
冰冷的湖水漫过脚踝,然后是膝盖、腰部……
“颜钰!”
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朝我奔来。但已经太迟了,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这样结束吧。”我想,“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念头是:如果当初听了那些奇怪的字幕,报了职业技术学院,现在会怎样?
黑暗。
5
刺眼的光线让我猛地睁开眼睛。我正坐在家里的书桌前,面前是打开的志愿填报系统页面,715分的成绩单放在手边。
“颜钰,想好报哪个专业了吗?”妈妈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清北招生办的张老师刚才又打电话来了……”
我浑身发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不是……这不是三个月前的情景吗?
那些诡异的文字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女鹅千万不要报考清北大学,你会很惨的】
【本科的院校都不要报,报个大专才是正确选择】
【这次一定要听劝啊!】
妈妈离开后,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湖水的潮湿,没有窒息的痛苦。日历显示今天是6月25日,志愿填报的第一天。
“我……死了?然后又回来了?”我喃喃自语。
那些字幕依然固执地漂浮着。我回想起“上一次“的经历:孤立、排挤、诬陷、绝望……最后是冰冷的湖水。
“不,那只是个噩梦。”我用力摇头,“一定是太紧张做的噩梦。”
但梦怎么可能那么真实?每一个细节,每一句羞辱的话,甚至顾深外套上的洗衣液香味,都清晰得可怕。
我盯着志愿填报页面,手指悬在键盘上。如果……如果那些字幕说的是真的呢?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苦笑,“715分去读大专?”
但那个“梦“中的痛苦如此真实,真实到我宁愿放弃清北也不愿再经历一次。
鬼使神差地,我在搜索栏输入“职业技术学院”。页面跳出一堆选项,我随机点开一个——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计算机应用技术专业,三年制大专。
填报按钮就在眼前,只需要一次点击。
“颜钰!”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王叔叔一家来了,快出来打个招呼!他们听说你考了715分,特意来祝贺的!”
我深吸一口气,在家人和朋友的不解与反对声中,按下了鼠标。
“就当是疯了吧。”我想,“至少这次,我知道另一种选择的结果有多可怕。”
6
“你疯了吗?715分报职业技术学院?”父亲的声音震得窗户玻璃都在颤抖,他脸色铁青,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我站在客厅中央,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梦”中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但我不能告诉他们真相,谁会相信呢?
“爸,这是我认真考虑后的决定。”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考虑?你考虑个屁!”父亲猛地拍向茶几,茶杯跳起来又落下,溅出一片茶渍,“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还是你谈恋爱了被男生骗了?”
母亲在一旁不安地搓着手:“老颜,先听孩子说完……”
“说什么说!”父亲打断她,“全县都知道我女儿考了715分,现在要去读大专?我的脸往哪搁?”
我深吸一口气:“爸,我想学实用的技术,不想在名校里死读书。职业技术学院更注重实践,毕业后一样能找到好工作。”
“放屁!”父亲气得口不择言,“清北毕业生和大专生能一样?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清北?你倒好,把金饭碗当尿壶!”
那个比喻让我差点笑出来,但看到父亲通红的眼睛,我忍住了。我知道在他心中,清北不仅是所学校,更是一种荣耀,一种能让他这个县城教师在同事面前挺直腰板的资本。
“志愿已经提交了,系统关闭了。”我轻声说,这是最后的杀手锏。
父亲像被雷击中一样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颤抖着手指着我:“你……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故意瞒着我们?”
我没有否认。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滚出去!”父亲突然咆哮,“我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
母亲惊呼一声:“老颜!”
但我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在关门的一瞬间,我听到母亲追来的脚步声和父亲愤怒的摔东西声。
夏夜的风带着闷热,我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着,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别担心,你爸在气头上。妈妈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酒店钱转你了,今晚先别回来。”
我擦干眼泪,回复了一个“谢谢妈妈”。
抬头时,发现又走到了高中母校门口。保安认出了我,热情地打招呼:“颜钰同学,这么晚还来学校啊?”
“就是……随便走走。”我勉强笑了笑。
“听说你考了715分?真了不起!准备去清华还是北大?”保安大叔满脸钦佩。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都不是,我报了职业技术学院。”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露出尴尬的笑容:“啊……现在年轻人想法就是不一样,有主见好,有主见好。”
看,连一个陌生人都觉得我的选择荒谬透顶。我匆匆告别,走向附近的快捷酒店。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不断问自己:我真的做了正确选择吗?那些字幕到底是什么?如果职业技术学院也是一场噩梦怎么办?
但每当想起“上一次”在清北的遭遇,那种窒息般的绝望就会让我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不会比那更糟了。
7
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我拖着行李箱站在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校门前。
与清北宏伟的大门相比,这里朴素得近乎寒酸——一个简单的铁艺拱门,上面挂着校名牌子,旁边是保安亭和自动伸缩门。
“同学,新生报到?”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女生热情地迎上来。
我点点头,递上录取通知书。她眼睛一亮:“颜钰?你就是那个715分的颜钰?”
我的心沉了下去。消息传得这么快?
“我……我是。”我硬着头皮承认。
“天啊!真的是你!”她激动地转身喊道,“苏小柔!快来看!那个715分的大神来我们学校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生从报到处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哇塞!活的学霸!我是计算机应用技术3班的苏小柔,我们同班诶!”
我的脸发烫,不知该作何反应。在清北,715分只是入门水平;但在这里,我像个异类。
好在她们没有多问,热情地帮我办完手续,领了宿舍钥匙和校园卡。苏小柔主动帮我拉行李箱:“走走走,我带你去宿舍!我们运气超好,分到了新盖的公寓楼,四人一间,有空调!”
校园不大,但干净整洁。路过实训楼时,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种设备,有学生在操作机床、调试电路板。
“那是金工实习车间,我们下学期也要去。”苏小柔顺着我的目光解释,“听说你们普高生没接触过这些,但别担心,老师会从头教的。”
“你们?你不是普高生吗?”我问。
“我是职高上来的,学过一点基础。”她笑嘻嘻地说,“不过文化课肯定被你碾压啦!高考我才402分,擦线过的。”
她的直率和坦诚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至少这里没人会因为我父母是县城教师而看不起我。
宿舍比想象中好很多,四张上床下桌,独立卫浴,还有个小阳台。我是第一个到的,选了靠窗的位置。
刚收拾完床铺,另外两个室友也陆续到了。一个叫林燕,短发,话不多;另一个叫王丽,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文静。
她们知道我的高考分数后,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被苏小柔活跃的气氛带动,大家聊起了家乡和爱好。
晚上,我们四个一起去食堂吃饭。与清北的多个豪华食堂相比,这里只有一个三层小楼,但价格便宜得惊人——一顿荤素搭配的饭只要六块钱。
“颜钰,你为什么来这儿啊?”正啃着鸡腿的苏小柔突然问道,“715分都能上清北了吧?”
勺子在我手中顿了一下。三个女孩都好奇地看着我,等待一个答案。
“我……我觉得实践比理论更重要。”我斟酌着词句,“想早点接触实际工作技能。”
“哇!”苏小柔眼睛发亮,“你跟我想的一样!我表哥就是普通本科毕业,现在找工作还不如我职高同学呢!”
林燕点点头:“现在企业更看重实际能力。”
王丽推了推眼镜:“但715分还是太浪费了……”
“哎呀,人各有志嘛!”苏小柔拍拍我的肩,“以后我们跟着学霸混,说不定能蹭点学习秘籍!”
她们的笑声感染了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也许,这个选择没有错。
9
计算机应用技术专业的第一堂课是《编程基础》,教室在实训楼的机房。
走进教室,我愣住了——这里没有传统的课桌椅,而是一圈环形布置的电脑工作台,中间是老师的演示区,天花板上悬挂着多个显示屏。
“酷吧?”苏小柔得意地说,“我们学校的特色,所有专业课都在这种教室上。”
同学们陆续进来,有像我一样的普高生,也有职高上来的。
大家三三两两聊天,气氛轻松。没有人高谈阔论暑假的欧洲之旅,也没有人互相打听家庭背景。
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一个程序员而非教授。
“我叫赵志强,大家可以叫我强哥。”他开门见山,“这门课不考试。”
教室里一片哗然。
“我们只做项目。”他继续说,“每人每学期完成十个实际应用的小程序,难度递增。最后综合评定成绩。”
这与清北那套理论考试+实验报告的模式完全不同。我既紧张又兴奋。
“今天我们先玩个小游戏。”强哥在电脑上打开一个简单的图形界面,“这是用Python写的猜数字游戏,代码只有50行。一小时后,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都做出一个类似的游戏,可以更简单,但不能完全照抄。”
没有长篇大论的理论讲解,没有复杂的算法分析,直接动手实践。我有些不知所措,习惯性地等待老师详细讲解每一步。
旁边的苏小柔已经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我偷瞄她的屏幕,她正在修改代码中的数字范围。
“强哥说可以更简单,我改成猜1-10的数字!”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咧嘴一笑,“先确保能运行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编程书籍。虽然没系统学过Python,但编程语言之间有很多共通之处。五十分钟后,我完成了一个能运行的猜数字游戏,还添加了猜测次数的统计功能。
“不错嘛!”强哥站在我身后点头,“有编程基础?”
“自……自学过一点。”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高中是信息学竞赛省一等奖。
“颜钰可是715分的学霸!”苏小柔大声宣布,引来周围同学惊叹的目光。
强哥挑了挑眉:“有意思。那下个任务你可以挑战更难一点的——做个简易计算器如何?”
我点点头,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被鄙视或排挤,而是被期待和鼓励。
下课后,一个高个子男生拦住了我:“颜钰同学,能请教你个问题吗?”
他叫赵明,是二年级学长,学生会技术部部长。
“听说你编程很厉害,我们部正在做一个校园APP,缺个前端,有兴趣吗?”
我正犹豫,苏小柔已经替我答应了:“当然有兴趣!我们颜钰最乐于助人了!”
赵明笑了,露出两颗虎牙:“那明天下午四点,学生会办公室见?”
回宿舍的路上,我责怪苏小柔:“我还没答应呢!”
“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挥手,“你可是715分的大神,这种小项目难不倒你。再说了,“她神秘地压低声音,“赵明学长可是校草级人物,多少女生想进技术部都没机会呢!”
我哭笑不得。但内心深处,我感激她的推波助澜。也许,这正是我需要的——被推着向前,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
9
我的高考成绩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校园里越传越广。
走在路上,常有人指指点点;食堂打饭,阿姨会多给我加个鸡腿;甚至去图书馆借书,管理员都会特别热情。
“看,那就是放弃清北来我们学校的学霸!”
“听说她爸是老师,气得住院了。”
“脑子进水了吧?715分诶!”
这些窃窃私语如影随形。我开始理解动物园里动物的感受——被围观、被评论、被不理解。
周五下午,我如约来到学生会办公室。赵明正在和白板上的一组流程图较劲,看到我进来,明显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来了!”他递给我一份需求文档,“这是我们APP的功能列表,前端部分就拜托你了。”
我翻阅文档,内容并不复杂——校园地图、课表查询、失物招领等基础功能。但当我看到开发周期时,吃了一惊:“两周?这么急?”
“省里有个职业院校软件大赛,我们想参加。”赵明挠挠头,“本来打算放弃的,但听说你来了,就觉得还有希望。”
压力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我本想拒绝,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上一次“在清北被孤立的痛苦,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太好了!”赵明高兴地拍手,“团队成员我都找好了,后端是李涛,设计是刘雯,你们认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学生会办公室写代码。与清北图书馆的压抑氛围不同,这里充满了活力——团队成员互相开玩笑,分享零食,累了就一起打局游戏放松。
赵明是个细心的组长,总能注意到我的需求。
“颜钰,休息会儿吧。”“这个功能太难了?我们可以简化。”“喝奶茶吗?我请客。”
周五晚上,我们熬到宿舍关门才完成初版。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时,赵明突然问:“为什么选择这里?”
夜风拂过脸颊,我沉默良久。该怎么解释那个似梦非梦的经历?该怎么描述清北给我的窒息感?
“可能……我在寻找一种可能性。”最终我这样回答,“一种不同于主流定义的成功。”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挺酷的。不过压力也很大吧?所有人都用'清北水平'要求你。”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是啊,在这里,我不能失败,不能普通,因为我是“那个放弃清北的715分学霸“。
“习惯就好。”我勉强笑了笑。
“别太勉强自己。”赵明的声音很温柔,“你来这里是为了重新开始,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我抬头看他,月光下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真诚。那一刻,我突然有种被理解的感动。
“谢谢。”我轻声说,转身跑进宿舍楼。
周末,我回了趟家。父亲依然冷着脸,但至少不再大吼大叫。母亲悄悄告诉我,父亲偷偷去学校官网查了计算机应用技术专业的就业率。
“98%呢!”母亲兴奋地说,“比很多本科专业都高。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接受了。”
我鼻子一酸。他们终究是爱我的,即使不理解我的选择。
周一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省级职业技能大赛下个月开始报名,我们计算机系准备组队参加软件开发组比赛。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开始准备了。”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苏小柔激动地捅我胳膊:“颜钰!机会来了!让那些质疑你的人看看你的实力!”
我握紧拳头,心跳加速。这或许正是我需要的——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证明职业技术学院也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
但更深层的,我想证明给自己看:这一次,我能够快乐、充实地生活,不再重蹈那个可怕的“梦“中的覆辙。
10
“省级职业技能大赛”的海报贴满了校园公告栏,计算机系的群里也炸开了锅。我盯着手机屏幕,一条条消息飞快刷过:
“听说一等奖有企业直聘机会!”
“去年我们学校只拿了三等奖……”
“今年有715分大神在,稳了!”
苏小柔从背后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颜钰!我们组队吧!我负责UI设计,你负责核心代码!”
我被她晃得头晕:“还缺一个人呢。”
“找赵明学长啊!”她眼睛亮得像星星,“他算法超强,去年就参加过比赛!”
我的耳根突然发热。自从那次深夜谈话后,每次见到赵明都会有种奇怪的心跳加速感。
“我……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
“包在我身上!”苏小柔拍着胸脯保证,“他肯定愿意!”
下午的编程实训课上,我正调试着一个图像识别的小程序,教室门被推开,赵明走了进来。女生们立刻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他径直走到我的工作台前,敲了敲桌面:“听说你要参加省职业技能大赛?”
我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嗯,苏小柔说——“
“我加入。”他打断我,声音干脆,“我们三个一组,我已经报名了。”
苏小柔在后面比了个胜利手势。我的脸更烫了:“好……好啊。”
“放学后实训楼307见,讨论下选题。”说完他就离开了,留下一教室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放学后,我和苏小柔来到307教室。赵明已经在白板上写满了想法:“今年主题是'智慧生活',我列了几个方向。”
我走近看,他的字迹工整有力:“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社区垃圾分类助手““校园安全监控优化“……
“我觉得校园安全监控不错,“苏小柔指着最后一个,“去年市里给学校装了一批新摄像头,但系统很烂。”
赵明看向我:“你觉得呢?”
被他的目光直接注视着,我舌头像打了结:“都……都挺好的。校园安全确实……有改进空间。”
“那就这么定了。”他在“校园安全监控优化“上画了个圈,“颜钰负责算法核心,我写后台管理,苏小柔做前端界面。”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其实对图像识别算法并不熟悉,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怯,尤其是不想在赵明面前。
接下来的两周,我们几乎每天放学后都泡在307教室。苏小柔活泼开朗,总能调节气氛;赵明沉稳可靠,技术扎实;而我……我常常陷入自我怀疑。
“这个特征提取算法不太对……”深夜的教室里,我盯着屏幕上的一堆报错信息,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
“需要帮忙吗?”赵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一杯热奶茶。
我抬起头,他已经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近距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太懂OpenCV的这个函数……”我小声承认。
出乎意料,他没有嘲笑我“715分学霸也不过如此“,而是耐心地解释起来:“这里应该用轮廓检测而不是边缘检测……”
他的讲解简洁明了,很快帮我理清了思路。我修改代码,程序终于运行成功。
“谢谢。”我真诚地说,“我以为你会……”
“会什么?觉得你名不副实?”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你的代码结构很清晰,注释也很规范,这是很多'大神'都做不到的。”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涌入心田。在清北,我永远在追赶别人设定的高标准;而在这里,我的优点被看见、被肯定。
“你们俩别眉来眼去了!”苏小柔突然从门口蹦进来,手里挥舞着一袋烧烤,“吃点东西再干活!”
我和赵明同时红了脸,各自转开视线。
11
省赛初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的项目进展却遇到了瓶颈。监控系统的核心算法——异常行为识别始终准确率不高。
“又误报了……”苏小柔盯着屏幕上被标记为“可疑行为“的普通学生,沮丧地叹气,“这样根本没法用。”
我咬着下唇,翻看测试数据。理论上,我的算法应该能区分正常行走和徘徊、奔跑等异常行为,但实际应用中总是出错。
赵明沉默地查看日志,突然说:“是不是训练数据的问题?我们用的都是网上公开的数据集,和实际校园场景差别太大。”
我猛地抬头:“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自己采集校园真实数据!”
“明天就开始!”赵明拍板决定,“苏小柔负责拍摄,颜钰设计采集方案,我整理标注工具。”
第二天放学后,我们三人分头行动。苏小柔拿着手机在校园各处拍摄学生活动;我设计了不同时间段、不同地点的采样策略;赵明则编写了一个简易的数据标注工具。
连续三天的数据采集后,我们重新训练了模型。准确率提升了,但仍不理想。
“还是不够……”深夜的机房里,我盯着屏幕上68%的准确率,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在清北,一个实验数据不理想可能只是分数高低的问题;但在这里,这关系到系统能否真正帮助校园安全。
“休息一下吧。”赵明递给我一杯咖啡,“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我摇摇头:“没时间了,初选还有五天。”
“颜钰,“他罕见地叫了我的全名,声音低沉,“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无论比赛结果如何,你已经很棒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底紧锁的门。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需要……我需要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证明715分读大专不是疯了……”
赵明轻轻握住我的手:“你的价值不需要用比赛来证明。你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更适合你,不是吗?”
他的手温暖干燥,给了我莫名的安全感。我哽咽着点头:“在清北……我像个异类。但在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被接纳……”
“那就够了。”他微笑,“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赢,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那晚,我们尝试了一种全新的思路——将传统图像处理与深度学习结合。我贡献了从清北教材上学到的理论知识,赵明提供了实际工程经验,我们碰撞出了意想不到的火花。
凌晨三点,当新算法的准确率突破85%时,我们忍不住欢呼起来。苏小柔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被我们吵醒还迷迷糊糊地问:“赢了?”
“快了!”赵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看向我,眼神明亮,“颜钰,你真是个天才。”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值得了。不仅因为算法的突破,更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这里,我的理论知识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能与实践经验完美结合;我的存在不再是异类,而是团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12
省职业技能大赛初赛在市会展中心举行。走进会场,我被眼前的阵势震撼了——
上百个展位整齐排列,各校代表队穿着统一服装,调试设备、演练讲解。
“紧张吗?”赵明在我耳边低声问。他今天穿了正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帅气得让我不敢直视。
“有点……”我攥紧了演讲稿,手心里全是汗。
苏小柔蹦蹦跳跳地过来,给我们别上校徽:“别担心!我们的项目是最棒的!”
我们的展位号是B27,正好在过道旁,位置不错。刚布置好设备,一群评委就走了过来。
“请介绍一下你们的项目。”为首的评委严肃地说。
赵明做了开场白,然后由我讲解技术核心。起初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当谈到算法优化时,我找回了自信——毕竟这是我和赵明熬了无数个夜晚的成果。
“传统监控系统只能被动记录,而我们的系统能实时分析行为模式,主动预警……”我流畅地解释着,甚至临时补充了几个技术细节。
评委们明显产生了兴趣,问了不少深入的问题。赵明和苏小柔分别从各自负责的部分作答,配合默契。
“你们团队协作得很好。”一位女评委微笑着说,“技术方案也有创新性。”
刚送走评委,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颜钰吗?”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身。站在我面前的,是穿着清北校服的林嘉怡——那个“梦“中逼我走上绝路的室友。她的胸前别着“清北大学代表队“的牌子,嘴角挂着熟悉的讥讽笑容。
“听说你放弃清北来读大专?真是……别致的选择。”她上下打量我们的展位,“这是过家家吗?”
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那个“梦“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嘲笑、排挤、陷害……最后是冰冷的湖水。
一只温暖的手悄悄握住了我的。是赵明。他的触碰让我回过神来。
“我们的项目是校园智能监控系统。”我强迫自己冷静,“比某些华而不实的项目更实用。”
林嘉怡嗤笑一声:“大专生也就只能做做这种低级项目了。我们做的是基于量子计算的原型系统,你们听得懂吗?”
苏小柔忍不住插嘴:“技术不分高低贵贱,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才是好技术!”
“说得好听。”林嘉怡轻蔑地扫视我们,“等着看结果吧,大专生。”
她趾高气扬地离开后,我的腿一软,差点跌倒。赵明稳稳地扶住我:“没事吧?你认识她?”
“她……她是我高中同学。”我勉强解释,“一直不太对付。”
“别理她。”苏小柔气呼呼地说,“仗着清北的名头看不起人,算什么本事!”
赵明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嘉怡的背影:“量子计算原型系统?听起来像是为了炫技而炫技……”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这不是那个“梦“,这是现实。在这里,我有支持我的队友,有认可我的老师,还有……赵明。
下午公布初赛结果时,我们三个紧张地握着手。当听到“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校园智能监控系统,晋级决赛“时,苏小柔尖叫着抱住我们。
“我就知道能行!”她跳着欢呼。
我看向不远处的清北大学代表队,林嘉怡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的量子计算项目竟然只拿了二等奖,无缘决赛。
“恭喜啊,大专生。”路过我们时,她咬牙切齿地说。
这一次,我没有恐惧,只有平静:“谢谢。决赛见。”
回校的大巴上,苏小柔兴奋地计划着决赛的准备。我靠在窗边,看着城市夜景飞速后退。赵明悄悄坐到我旁边:“今天你表现得很好。”
“我差点搞砸了……”我低声说,“看到林嘉怡的时候,我……”
“但你挺过来了。”他的声音很温柔,“而且你证明了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们的技术确实更实用,更能解决实际问题。”
我转头看他,窗外的霓虹灯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队友或朋友的范畴。
“赵明,我……”我刚要开口,大巴突然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没事吧?”他稳稳地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慌忙坐直:“没……没事。”
他却没有松开手,而是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指:“颜钰,决赛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的脸烧了起来,只能点点头。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
13
决赛前两周,我们几乎住在了实训教室。项目需要进一步完善——增加更多异常行为识别模式,优化用户界面,编写详细的技术文档。
“这个摔倒检测算法还是不够精准。”我盯着测试视频中一个被误判为摔倒的弯腰动作,眉头紧锁。
赵明凑过来看屏幕,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际:“试试调整姿态估计的阈值?”
距离初赛那晚的暧昧对话已经过去十天,我们却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不是不想,而是比赛压力太大,谁都不想分心。
“我试过了,要么漏检真正的摔倒,要么误判太多。”我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苏小柔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举着手机:“重大新闻!清北那个量子计算项目被爆造假!网上都传疯了!”
我和赵明同时抬头:“什么?”
“有人匿名爆料,他们演示的视频是后期制作的,实际系统根本运行不了那么复杂的计算!”苏小柔兴奋地说,“林嘉怡他们团队被取消决赛资格了!”
我愣住了。在“梦“中,林嘉怡也曾诬陷我作弊,而现在,轮到她被曝出学术不端。这种讽刺的对称让我不寒而栗。
“恶人有恶报。”苏小柔哼了一声,“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人!”
赵明却显得很平静:“别管别人了,我们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他的专注让我也冷静下来。是啊,无论林嘉怡如何,我们自己的路还要继续走。
那天晚上,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改进算法,但效果都不理想。凌晨两点,苏小柔撑不住先回宿舍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赵明。
“也许我们思路错了。”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不应该只依赖视觉算法……”
赵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结合其他传感器数据?”
“对!比如加速度计、声音检测……”我坐直身体,思路突然清晰,“多模态融合!我在清北的一篇论文里看到过类似方法!”
我们立刻着手修改方案。我贡献了理论框架,赵明负责工程实现,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当第一组测试数据准确率达到92%时,我们相视而笑。
“成功了!”我忍不住欢呼。
赵明突然伸手,轻轻拂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花:“你累坏了。”
他的指尖温暖,触碰轻柔得像羽毛。我的心跳加速,不敢动弹。
“颜钰,“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无论决赛结果如何,我都……”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苏小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不好了!系统崩溃了!”
我们同时跳起来:“什么?”
“我刚回宿舍想远程测试一下,结果整个后台都挂了!”苏小柔快哭出来了,“决赛还有三天啊!”
赵明立刻坐到电脑前,快速检查日志:“数据库连接池泄漏……可能是我们刚才修改代码时引入的……”
我们三人连夜抢修,但问题比想象的严重——核心数据库损坏,备份文件也无法正常读取。天蒙蒙亮时,系统仍然无法恢复。
“完了……”苏小柔瘫在椅子上,“所有数据都没了……”
我的眼前发黑。这个项目凝聚了我们多少心血,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不,还有办法。”赵明突然说,“我们重写代码,用简化版参赛。”
“三天重写整个系统?”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核心算法还在你脑子里,我的架构经验也还在。”他的眼神坚定,“我们能行。”
苏小柔也被他的信心感染:“对!我们可是打败清北的队伍!”
看着他们坚定的表情,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次,我不会独自面对困境。
决赛前72小时,我们开始了疯狂的代码重写马拉松。教室变成了临时宿舍,我们轮流休息、编码、测试。其他老师和同学听说后,纷纷送来食物和鼓励。
“全校都以你们为荣!”班主任拍拍我们的肩膀,“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已经证明了职业技术教育的价值!”
最后一晚,新系统终于通过了基本测试。虽然功能比原版简化了不少,但核心的异常行为识别依然精准。
“睡会儿吧。”赵明轻声对我说,“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我摇摇头:“我再检查一遍文档……”
“颜钰。”他按住我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他的眼神如此温柔,让我无法拒绝。我趴在桌上,很快陷入疲惫的睡眠。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给我披上了外套,那熟悉的薄荷香气让我安心。
决赛日清晨,我醒来时发现身上确实盖着赵明的外套。他正靠在窗边喝咖啡,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早安,搭档。”他微笑着对我说,“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期待。无论今天结果如何,我已经找到了比清北更重要的东西——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一个能发挥所长的地方,还有……一个真心欣赏我的人。
“走吧,“我站起身,“去拿下属于我们的冠军。”
14
省职业技能大赛决赛现场的气氛比初赛更加紧张。会场中央搭建了一个主舞台,四周环绕着各校代表队的展示区。我们的位置被安排在舞台右侧,正对着评委席。
“系统运行还稳定吗?”我小声问赵明,手指不安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外壳。
他点点头,眼睛没离开调试界面:“目前一切正常,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准备了两套备份方案。”
苏小柔在一旁整理展示材料,时不时抬头环顾四周:“听说今天有企业代表来观赛,表现好的话可能直接拿到offer!”
我的胃部因紧张而绞紧。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重写的简化版系统,真的能经受住决赛的考验吗?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各队按抽签顺序上台演示。我们是第七个,还有近两小时的准备时间。
“颜钰,喝点水。”赵明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你的嘴唇都干了。”
我接过水,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即使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他依然能注意到我的细微状态。
“谢谢。”我抿了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害怕再次失败。”
赵明直视我的眼睛:“在清北,失败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在清北……失败意味着被嘲笑、被看不起、被贴上“不配在这里“的标签。
“在这里不一样,“他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已经是赢家了。记得吗?我们最初参赛只是为了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苏小柔凑过来,一手搭一人的肩膀:“而且我们已经打败了清北!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是啊,我已经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刻,现在身边有支持我的伙伴,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下面请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代表队上台演示!”
主持人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拿起设备走向舞台。
聚光灯刺眼地照在脸上,我能感觉到数百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们。赵明负责架设设备,苏小柔调试投影仪,而我深呼吸着平复心跳。
“我们的项目是'校园智能安全监控系统'……”我开始介绍,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随着讲解深入逐渐变得流畅。
当我演示到异常行为识别功能时,意外发生了——屏幕突然蓝屏,系统崩溃了!
台下一片哗然。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个可怕的“梦“又回来了——在众人面前出丑,被嘲笑,被否定……
“切换到备用方案。”赵明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迅速接管了电脑,“颜钰,继续讲解理论部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详细解释算法原理,而赵明则抓紧时间重启系统。苏小柔适时插入,展示我们预先准备的演示视频。
“……通过多模态传感器数据融合,我们的系统能准确识别摔倒、斗殴等异常行为,误报率低于8%。”我一边说一边偷瞄赵明那边的情况。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指在键盘上的敲击依然稳健。终于,在我要讲完理论部分时,系统重新启动了。
“现在,让我们看实际演示。”赵明向我点点头,将电脑交还给我。
接下来的演示奇迹般地顺利进行。系统准确识别了测试视频中的所有异常行为,后台管理界面也反应灵敏。评委们明显产生了兴趣,不断提出深入的技术问题。
“你们如何处理隐私问题?”一位评委问道。
赵明回答:“所有数据只在本地服务器处理,不上传云端,且设置了严格的权限管理。”
“算法准确率如何保证?”另一位评委追问。
我接过问题:“我们采用了多模态融合和迁移学习技术,通过有限的数据训练就能达到较高准确率。”
最后一位评委——某科技公司的CTO——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们团队中,谁贡献最大?”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苏小柔率先开口:“没有谁贡献最大,我们各司其职……”
“但要说关键突破,“赵明打断她,“是颜钰提出的多模态融合思路拯救了整个项目。”
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明明是他熬夜重写了大部分代码……
“不,是赵明的工程实现能力让我们能在三天内重建系统。”我连忙说。
评委们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那位CTO微笑道:“很好的团队精神。在真正的企业中,这种协作能力比个人英雄主义更宝贵。”
演示结束后,我们回到座位等待评审结果。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一半因为紧张,一半因为兴奋。
“我们做到了。”赵明在桌下悄悄握住我的手,“无论结果如何,我为我们的表现骄傲。”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回握住他,突然不再在意比赛结果——能和他、和苏小柔一起完成这个项目,已经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体验之一。
“获得本届职业技能大赛软件开发组一等奖的是……”主持人故意拖长声调,“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校园智能安全监控系统项目!”
苏小柔尖叫着跳起来,我和赵明也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在欢呼声中,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今晚我有话要告诉你。”
15
颁奖仪式后,我们被企业代表和媒体团团围住。那家科技公司的CTO直接递来了三份实习邀请函,还有几家媒体要求采访“715分放弃清北读大专“的故事。
“我就知道你们会赢!”班主任激动地拍着我们的肩膀,“校长说要给你们开表彰大会!”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我们才摆脱各种祝贺和邀约。苏小柔知趣地找了个借口先回宿舍,留下我和赵明两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明的手偶尔碰到我的,但谁都没有主动牵起。
“饿吗?”他问,“食堂应该还有宵夜。”
我摇摇头:“就想走走。”
我们来到校园的人工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湖面映着星光,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像漂浮的灯笼。
“颜钰,“赵明突然转向我,表情异常认真,“还记得我说有话要告诉你吗?”
我的心跳加速,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他直接了当,“不是作为队友或朋友的那种喜欢。”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映在其中。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我们还要一起做毕业设计,如果你觉得尴尬……”
“我也喜欢你。”我打断他的犹豫,声音轻但坚定。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回应。然后,他的脸上绽放出我见过最灿烂的笑容。
“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你给我讲解OpenCV函数的时候。”我害羞地承认,“或者是你给我披外套的那晚。”
他轻笑出声,伸手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对我来说更早,开学典礼上,你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我就注意到你了。”
“那时候?可我当时紧张得差点忘词!”
“正因为如此才可爱。”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么优秀却那么真实,不像有些人只会装模作样。”
我知道他指的是林嘉怡那种人。想到她,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冷吗?”赵明误解了我的反应,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不,只是……”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他真相,“赵明,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任何人。”
然后,我向他讲述了那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我去了清北,遭遇排挤和陷害,最终跳湖自杀……然后醒来回到了填报志愿的那天。
“所以那些警告字幕……?“
“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但它们救了我。”我低声说,“在那个'梦'里,林嘉怡是我的室友,她……毁了我的一切。”
赵明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会认为我疯了。但当他开口时,声音里只有心疼:“难怪你第一次见到她反应那么激烈。”
“你……相信我?”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说,“而且我庆幸你做了那个选择,否则我们永远不会相遇。”
他的信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底最后的枷锁。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都过去了。”他在我耳边低语,“现在你有我,有苏小柔,有整个团队。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我在他怀里点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第一次感到彻底的安全和归属。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下周市科技馆有个AI展览,要一起去吗?”
我抬头看他,笑着点头:“约会?”
“对,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他也笑了,眼角泛起温柔的纹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钰钰,你爸看到新闻了,他很生气,说要去找你们校长谈谈……”
我的心沉了下去。父亲依然无法接受我的选择,现在又加上了赵明……
“怎么了?”赵明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
“我爸……他可能要找上门来了。”我苦笑着把手机给他看。
赵明握紧我的手:“别担心,我们一起面对。反正……”他调皮地眨眨眼,“我已经见过岳母大人了。”
“谁是你岳母!”我红着脸捶他,他大笑着躲开。
我们在湖边追逐打闹,笑声惊起了栖息的水鸟。星光洒落在湖面上,像无数个小小的希望,照亮了我们前方的路。
16
一周后的中午,我和赵明正在食堂吃饭,讨论着周末科技馆之行的计划。自从确定关系后,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
“这个神经网络模型还可以优化……”赵明指着我的笔记本说,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食堂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父亲。他穿着那件常穿的灰色夹克,脸色阴沉地扫视着食堂,直到目光锁定在我们身上。
“颜钰。”他大步走来,声音冷得像冰。
我站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衣角:“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的目光扫过赵明,又落在我身上:“这就是你放弃清北追求的生活?跟男生在食堂卿卿我我?”
周围的同学都停下了筷子,好奇地看着我们。我的脸烧了起来:“爸,我们只是在讨论功课……”
“讨论功课?”父亲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是本地报纸对职业技能大赛的报道,上面有我和赵明领奖时拥抱的画面,“全县都传遍了!颜老师的女儿不仅自甘堕落读大专,还早恋!”
赵明站了起来,礼貌但坚定地说:“叔叔您好,我是赵明。我和颜钰是认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闭嘴!”父亲厉声打断他,“我女儿本该是清北的高材生,将来出国深造,进世界五百强!现在呢?跟你们这些……”他环顾四周,眼神轻蔑,“混日子的人搅在一起!”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心里。原来在父亲眼中,我的同学们只是“混日子的人“,我的选择只是“自甘堕落“。
“爸!”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们刚刚赢得了全省职业技能大赛!赵明是学生会技术部部长,已经被三家科技公司提前录用!您凭什么这样说话?”
“区区一个大专比赛,有什么好骄傲的?”父亲不为所动,“颜钰,你太让我失望了。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复读,明年重新考清北!”
他竟然想强行带我回去?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赵明。他悄悄握住我的手,给了我无声的支持。
“不,爸。”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父亲的眼睛,“我不会回去复读。我喜欢这里,喜欢我的专业,也……”我看了赵明一眼,“也喜欢赵明。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被这小子洗脑了是不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叔叔,“赵明上前一步,“我理解您的担忧,但颜钰在这里表现得很优秀。她的编程能力比很多本科生都强,已经有公司愿意高薪聘请她……”
“放屁!”父亲猛地拍桌,餐盘震得哗啦响,“她本可以成为精英,而不是什么程序员!”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场闹剧。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爸,如果您来只是为了羞辱我和我的朋友,那请您回去吧。”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等您能尊重我的选择时,我们再谈。”
父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最终,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从今以后,你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也别叫我爸!”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僵硬而愤怒。我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直到赵明轻轻将我拉回座位。
“没事的,“他低声安慰,“给他点时间……”
我摇摇头,眼泪终于决堤:“他不会改变的。在他眼里,只有清北才算成功,只有成为他想象中的精英才算有出息……”
苏小柔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边,递给我纸巾:“别理他!你爸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我们全校都以你为荣!”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点头附和。这种支持让我心头一暖,但父亲的决绝话语依然像刀割般疼痛。
“要不要去湖边走走?”赵明提议。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离开食堂。初夏的阳光明媚得刺眼,与我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走在湖边小路上,我低声说。
赵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但让你难堪了……”
“颜钰,“他双手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包括你的倔强,你的选择,还有你和家人之间的矛盾。这些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直接说“爱“这个字,心跳漏了一拍。
“可是……”
“没有可是,“他坚定地说,“你父亲终会明白,你的幸福比什么清北文凭重要得多。”
我靠在他肩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也许他是对的,也许父亲永远不会理解。但无论如何,我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路,而且绝不后悔。
“周末的约会还去吗?”过了一会儿,赵明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
我破涕为笑:“当然去。”
“那说定了。”他吻了吻我的发顶,“现在,回去上课吧,学霸小姐。”
我轻轻捶了他一下,但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至少我知道,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17
科技馆的AI展览比想象中还要精彩。我和赵明像两个孩子一样,尝试各种互动体验项目,从图像识别到自然语言处理,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情感识别算法太不准了,“我指着屏幕上显示的“愤怒“评价抱怨,“我明明在微笑!”
赵明凑近端详:“可能它被我的帅气干扰了。”
“自恋狂!”我笑着推开他,却被他趁机抓住手,十指相扣。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也是我第一次以“赵明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公共场合。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害羞或不安,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自在感。
“饿了吗?”参观完展览,赵明指着科技馆对面的餐厅,“那家泰国菜不错。”
餐厅装修得很有异国情调,服务员带我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射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所以,“点完菜后,赵明认真地看着我,“暑假有什么计划?”
我搅动着杯中的柠檬水:“那家科技公司提供了暑期实习机会,我打算接受。你呢?”
“我也是。”他笑着说,“看来我们要成为同事了。”
想到能和赵明一起工作,我的心情明亮起来。但随即又想起父亲的威胁——不再给我生活费。
“怎么了?”赵明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我爸说……不再给我生活费。实习工资可能不够支付学费和住宿……”
“我有个主意,“赵明眼睛一亮,“我家在城郊有套老房子,很小但基本设施齐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搬去那里住,省下宿舍费。”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是说同居?”
“不,不是!”他连忙摆手,耳朵都红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单独住那里,我还住男生宿舍。只是提供一个住处选择……”
看他慌乱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逗你的。不过……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服务员端上了我们的菜——冬阴功汤、绿咖喱鸡和芒果糯米饭。香气扑鼻,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对了,“赵明一边盛汤一边说,“我查了专升本的政策,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直接申请本科三年级,两年就能拿到本科学历。”
我接过他递来的汤碗:“你觉得……我需要那个文凭吗?”
“不需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但如果你父亲看重的只是一纸文凭,这可能是缓和关系的途径。”
我沉思着喝了一口汤,酸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赵明说得对,专升本或许能成为我和父亲之间的桥梁,尽管我自己并不在意学历高低。
“我会考虑的。”最终我说,“但不是为了讨好我爸,而是为了自己更多的选择权。”
赵明微笑着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颜钰。”
饭后,我们漫步在河滨步道上。夕阳西下,将河水染成金色。赵明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差点忘了,“他有些腼腆地说,“纪念我们认识一百天的小礼物。”
我惊讶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质手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键盘按键,上面刻着字母“Y“——我名字的首字母。
“喜欢吗?”他期待地问,“我知道你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
“很喜欢。”我轻声说,让他帮我戴上,“谢谢你,赵明。”
他低头为我扣手链时,发丝被风吹起,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一刻,我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颜钰,“戴好手链后,赵明没有松开我的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你父亲是否理解,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的承诺简单而真挚,让我想起填报志愿那天看到的奇怪字幕。如果那真的是某种未来的警示或命运的指引,那么它确实带我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不是清北,不是父亲期望的精英人生,而是这个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园,这个温暖的男孩,以及这个真实的自己。
“我知道。”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指向远方。那里有我们的实习,我们的毕业设计,我们的未来……一个由我们自己选择、自己创造的未来。
而清北,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无关紧要的梦。
18
科技公司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站在大堂里,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衬衫领口。虽然已经通过了面试,但第一天实习的紧张感还是挥之不去。
“放轻松,“赵明捏了捏我的手,“你可是省赛一等奖得主,比那些名校生强多了。”
电梯里已经站了几个年轻人,看年龄应该也是实习生。他们胸前的名牌上印着“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字样,正高谈阔论着什么深度学习模型。
“听说这次项目要用TensorFlow,我去年就玩得很熟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
“我导师说这个公司技术栈比较落后,“另一个女生接话,“就当积累经验吧。”
我和赵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名校生身上散发出的优越感,让我想起了清北的林嘉怡。
“你们好,“电梯停下时,赵明主动打招呼,“我们是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实习生,今天第一天报到。”
那几个学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礼貌而疏远的笑容:“哦,你们好。”
人力资源部的王经理带我们参观了公司,然后分配了工位。我和赵明被分在不同组,但工位相邻。
“颜钰在省赛上的表现很亮眼,“王经理向技术团队介绍我,“她负责的异常行为识别算法准确率达到了92%。”
技术总监张总——就是省赛评委之一——对我点点头:“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优化公司一个老旧客户管理系统的前端界面。系统是用十年前的技术栈写的,文档不全,代码混乱。
“这系统连我们清华的教材上都不会讲,“隔壁工位的名校实习生小声抱怨,“太落伍了。”
但我并不觉得困扰。在职业技术学院,老师教过我们如何快速上手遗留系统。我花了一上午梳理代码结构,下午就开始着手改进用户界面。
“进度不错嘛,“下班前,张总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儿,“比我想象的快。”
“我们学校有专门的'老旧系统维护'课程,“我解释道,“教如何在没有文档的情况下理解代码。”
张总挑了挑眉:“有意思。看来职业技术教育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第二天早会上,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只是在原有基础上修修补补,而是用现代前端框架重写整个界面,同时保留后端接口不变。
“这需要多长时间?”项目经理问。
“一周左右,“我估算了一下,“我可以利用公司现有的组件库。”
几个名校实习生露出怀疑的表情。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直接说:“这种老系统最好别大动,容易出问题。”
“颜钰的方案可行,“赵明出人意料地支持我,“新旧系统可以通过代理层平滑过渡,不会影响现有业务。”
张总最终拍板:“给你五天时间出demo,效果好就全面推行。”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住在了公司。赵明常常陪我到深夜,帮我调试代码。第五天凌晨两点,我们终于完成了demo版本。
“运行一下试试,“赵明递给我一杯咖啡,“你太厉害了,这工作量一般人至少需要两周。”
我点击启动按钮,新界面流畅地加载出来,操作体验比旧系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成功了!”我忍不住欢呼,转身抱住赵明。他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抱住我。
在这个凌晨的办公室里,我们相拥而笑,分享着共同的成就感和喜悦。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稳健而有力,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我送你回学校吧,“片刻后,赵明轻声说,“明天还要演示呢。”
清晨的阳光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我们手牵着手走向公交站。一夜未眠的疲惫被兴奋冲淡,我滔滔不绝地讲着代码优化的细节,赵明则时不时插入几句专业建议。
这一刻,我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做热爱的工作,和爱的人分享每一个成就与挫折。不是父亲想象中的精英路线,却真实而充实。
19
demo演示大获成功。张总当场决定在全公司推广我的新界面,并让我负责培训其他员工。
“你的思维方式很特别,“会后,张总单独留下我,“既有扎实的实践能力,又不被现状束缚。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我受宠若惊:“谢谢张总,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你做得比'应该'更好。”他递给我一份文件,“公司正在开发一个智能客服系统,遇到了瓶颈。我希望你加入核心团队,负责自然语言处理模块。”
我翻开文件,这是一个高保密级别的项目,团队成员都是资深工程师和名校博士。我一个职业技术学院的大二实习生,竟然被邀请加入?
“我……我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
“省赛上你的多模态融合思路让我印象深刻,“张总打断我的犹豫,“这个项目需要的就是这种创新思维。学历不代表能力,我看重的是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
就这样,我搬到了公司核心研发区的工位,与一群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共事。起初,他们对我这个“大专生“持怀疑态度,但几次技术讨论后,态度逐渐转变。
“颜钰的想法很有启发性,“首席算法工程师在一次会议上公开承认,“她提出的简化预处理流程确实提高了响应速度。”
赵明仍在原来的项目组,但我们每天一起吃午饭,分享各自的工作进展。他为我感到骄傲,没有丝毫嫉妒。
“我就知道你会发光,“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连张总都对你刮目相看。”
“但压力也更大了,“我叹了口气,“团队期望很高,我怕自己达不到……”
“嘿,“赵明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还记得省赛系统崩溃时我们怎么熬过来的吗?你能行。”
他的信任给了我力量。那天下午,我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意图识别算法,将传统规则引擎与机器学习结合,大大提高了智能客服的准确率。
“天才的构想!”团队负责人激动地说,“这完全可以申请专利!”
晚上加班时,张总来到我的工位:“颜钰,考虑过毕业后正式加入我们吗?我可以提供特殊人才通道,不受学历限制。”
我的心跳加速:“真的可以吗?我只是个大专生……”
“学历只是敲门砖,“张总笑了,“能力才是通行证。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回家的地铁上,我靠在赵明肩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太棒了!”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就说嘛,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但我爸……”
“别想那么多,“赵明轻声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车厢轻微的摇晃中,我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父亲站在我的毕业典礼上,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对我说:“女儿,你是对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惊醒了我。是母亲的号码,时间显示凌晨12:37。
“妈?这么晚了……”
“钰钰!”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你爸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抢救!”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哪家医院?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我浑身发抖,几乎拿不稳手机。赵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紧紧握住我的手:“别怕,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们在最近的车站下车,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已经发车,赵明毫不犹豫地租了辆车。
“我来开,“他坚定地说,“你给阿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三个小时的车程如同噩梦。窗外漆黑的夜色像是无底的深渊,吞噬了我所有的思绪。唯一清晰的是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他这几天一直睡不好……今晚加班回来就说头痛……然后就倒下了……”
赵明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握着我冰凉的手:“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县医院的白色灯光刺得我眼睛发痛。走廊尽头,母亲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下子老了十岁。
“妈!”我冲过去抱住她。
母亲泣不成声:“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出血量很大……正在手术……”
赵明默默地去办了手续,买了水和食物回来。我们三人就这样守在手术室外,时间像凝固了一般。
凌晨四点,手术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还在危险期,需要观察48小时。”
“他能……恢复吗?”母亲颤抖着问。
“这要看后续情况,“医生谨慎地回答,“脑溢血后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
父亲被推出来时,我几乎认不出他——脸色灰白,头上缠满绷带,插着各种管子。那个总是严厉强势的父亲,此刻脆弱得像个婴儿。
“都是因为我……”我捂住嘴,泪水模糊了视线,“如果不是和我吵架,他就不会……”
“别这么说,“母亲搂住我的肩膀,“你爸的高血压是老毛病了……”
赵明轻轻擦去我的眼泪:“现在最重要的是叔叔能康复。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
我和母亲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但谁也睡不着。母亲坐在床边,突然说:“钰钰,你爸他……其实一直在偷偷关注你的消息。”
我愣住了:“什么?”
“每次你在比赛或实习中取得成绩,他都会偷偷上网查,“母亲抹着眼泪,“他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抱住母亲。原来父亲并非完全不在乎我的选择,只是固守着自己的观念不肯低头。
而现在,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我们之间那些争执、那些互相伤害的话语,突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只希望,还能有机会让他看到,他的女儿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20
父亲在ICU观察了两天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出血位置幸运地避开了关键区域,但左侧身体可能会暂时行动不便,需要长期康复训练。
“语言功能也受到一些影响,“医生补充道,“目前只能说简单的词语。”
我和母亲轮流守在病床前。赵明回学校帮我们请了假,又返回医院陪着我们。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眼神混沌,似乎认不出人。
第三天下午,母亲回旅馆休息,我和赵明守在病房。父亲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比之前清明许多。
“爸?”我试探着叫他,“你认得我吗?”
他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钰……钰……”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是我,爸,我在这里。”
他的目光移向赵明,眉头皱了起来。我连忙解释:“这是赵明,我的……男朋友。他开车送我回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努力抬起右手,指向床头柜。
“要什么?水吗?”我拿起水杯,但他摇头。
赵明反应更快:“叔叔是不是想看手机?”
父亲点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的手机递给他。他颤抖的手指划了几下屏幕,然后示意我来看。
那是浏览器历史记录——一连串关于H省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搜索,省职业技能大赛的新闻报道,甚至还有我们公司官网的“团队成员“页面……
“爸……”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关注我的每一步。
父亲的眼角渗出泪水,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对……不……起……”
这三个字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我趴在病床边,痛哭失声。父亲用他能动的右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赵明悄悄退出病房,留给我们独处的空间。
“我……不该……逼你……”父亲断断续续地说,“看……到你……开心……就好……”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消融在这简单的话语中。我握着他的手,讲述着实习中的点点滴滴,我的项目,我的团队,以及我对未来的规划。
父亲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或摇头。当我说到张总愿意为我打破学历限制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骄……傲……”他费力地说出这个词,让我再次泪如雨下。
傍晚,母亲回到病房,惊讶地发现父亲精神好了许多,甚至尝试着坐起来吃饭。
“你们……聊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未来,“我微笑着回答,“我和爸爸在规划我的未来。”
父亲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向他们描述了技术行业的发展趋势,解释为什么实践经验比学历更重要,分享我和赵明对职业道路的规划。
令我惊讶的是,父亲没有反驳,而是认真地听着,偶尔还露出赞同的表情。
“你……长大了……”最后,他这样评价,“比爸……懂得多……”
这句话对我来说,比任何奖项和荣誉都珍贵。那个固执己见、唯名校论的父亲,终于在病床上放下了成见,看到了女儿选择的道路上的光芒。
晚上,赵明陪我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空气中弥漫着茉莉的香气。
“没想到会这样和解,“我仰头望着星空,“我一直以为爸爸永远不会理解我。”
赵明牵着我的手:“有时候,我们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我想起那个填报志愿的夜晚,那些神秘的字幕警告。如果那真的是某种命运的指引,那么它确实带我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一条让我找到自我价值、收获爱情、最终与父亲和解的道路。
“谢谢你,“我停下脚步,直视赵明的眼睛,“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微笑着俯身,轻轻吻了我的额头:“我会一直在的,无论发生什么。”
回到病房,父亲已经睡着了,表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安详。母亲坐在床边,向我招手。
“你爸让我告诉你,“她低声说,“好好把握公司的机会,别担心他。他还说……”母亲犹豫了一下,“赵明是个好孩子。”
我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来。这一刻,我感觉到了某种圆满——不是完美的、毫无挫折的生活,而是一个真实的、充满磕绊却最终找到平衡的人生。
而这,正是我放弃清北所追寻的。
21
父亲出院的那天,阳光出奇地好。医生说他恢复得比预期快,但左侧身体的运动功能和语言能力还需要长期康复训练。
“记得按时做复健,“医生叮嘱道,“下周回来复查。”
我帮父亲坐上出租车,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挺直腰板,而是微微佝偻着,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这个画面刺痛了我的心。
“爸,我和赵明做了个程序,“回家的路上,我拿出平板电脑,“可以帮助你做语言和运动康复。”
父亲好奇地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个简洁的界面,有“语言训练“和“运动训练“两个选项。
“语……言……”他尝试着说,手指不太灵活地点开了第一个选项。
“这是一个语音识别程序,“我解释道,“会显示一些词语和句子,你跟着读,系统会评估发音准确度。”
父亲跟着程序读简单的词语,虽然语速很慢,但比刚醒来时清晰多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赵……明……做……的?”他问。
“我们一起做的,“我笑着说,“他负责语音识别算法,我设计界面和训练内容。”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尝试程序的其他功能。在后视镜里,我看到母亲悄悄抹了抹眼角。
回到家,父亲坚持要自己走进去。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动,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站在他身后,双手虚扶着,随时准备接住他,但克制着不去直接帮忙——这是康复师教我们的,要让病人保持独立性。
“好……好……”终于坐到沙发上时,父亲气喘吁吁地说,脸上却带着久违的骄傲。
那天晚上,我和赵明视频通话,给他看父亲使用程序的样子。
“叔叔进步真快!”赵明在屏幕那头微笑,“我正想跟你说,公司批准了我的远程工作申请,我可以在H县待两周,帮叔叔做康复训练。”
“真的?”我惊喜地问,“张总同意了?”
“不仅同意,还让我带了些智能手环和传感器来,可以监测叔叔的运动数据。”赵明笑着说,“他说家庭第一,工作第二。”
挂断电话,我发现父亲站在我身后,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
“赵……明……好……”他缓慢但清晰地说。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父亲还怒斥赵明“带坏“了我。
第二天,赵明带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我家门口。除了公司设备,还有给我父母买的营养品。
“叔叔阿姨好,“他礼貌地打招呼,“打扰了。”
母亲热情地把他迎进门,父亲则点点头,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赵明立刻进入专业模式,拿出各种设备,详细解释如何用科技辅助康复。
“这个手环可以监测肌肉活动,“他帮父亲戴上,“我们在平板上就能看到数据。”
父亲专注地听着,时不时提出问题——虽然表达不流畅,但赵明总能耐心等待并理解他的意思。看着他们互动,我意识到,技术成了连接他们的桥梁,消弭了年龄、经历和观念的差异。
接下来的两周,赵明住在我家附近的旅馆,每天早起来帮我父亲做康复训练。他设计了各种游戏化的练习——比如通过控制屏幕上的小球来锻炼手臂,或者说特定词语解锁下一关,让枯燥的复健变得有趣起来。
“左……边……好……难……”一天训练后,父亲沮丧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左手。
“但比昨天进步了12%,“赵明调出数据图表,“看,肌肉活动明显增强了。”
父亲盯着图表,突然问:“你……们……公司……做……这个?”
赵明点点头:“类似的医疗辅助系统正在研发中。其实,“他看了我一眼,“颜钰提出的多模态交互思路很适合康复领域。”
父亲转向我,眼中闪烁着新的光芒:“钰……好……样……的……”
这句夸奖来得如此突然,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掩饰湿润的眼眶。
两周后,赵明必须回公司了。临行前,父亲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他到门口——这对康复中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谢……谢……”父亲握着赵明的手,费力但真诚地说。
赵明蹲下身,平视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叔叔,您会好起来的。我和颜钰会继续改进程序,远程帮您训练。”
父亲点点头,然后出人意料地说:“照……顾……她……”
这简单的嘱托,让赵明瞬间红了眼眶。他郑重地点头:“一定。”
送赵明去车站的路上,我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让我爸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你。”
“真诚,“赵明牵着我的手,“还有耐心。叔叔只是需要时间看到你的选择带来的好结果。”
我仰头看着这个比我高大半个头的男孩,突然无比感激那个填报志愿的夜晚,感激那些神秘的字幕指引我走上这条与众不同的路。22
实习工资到账的那天,我立刻在网上订购了一套智能康复设备——带力反馈的机械手臂、步态训练机和最新的语言康复软件。
“太贵了,“母亲看到订单金额时惊呼,“你爸的医保能报销一部分普通复健设备……”
“我想给爸爸最好的,“我坚持道,“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钱,花得值。”
设备送达的那天,父亲像个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我拆箱安装。他的语言能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语速仍比从前慢,但基本能流畅表达了。
“这……这太奢侈了,“他看着价格标签,皱眉道,“你实习才多久,不该这么花钱。”
“爸,“我一边组装机械臂一边说,“我转正了,工资比实习生高不少。再说,“我调皮地眨眨眼,“张总说这个项目有奖金。”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公司……真的不看学历?”
“也不是完全不看,“我诚实地回答,“但更看重实际能力。张总说,技术行业变化太快,学校教的知识很快过时,持续学习的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思维更重要。”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尝试用机械臂做抓握训练。设备根据他的肌力自动调节阻力,屏幕上实时显示进步曲线。
“有意思,“他评价道,“比医院的设备灵敏多了。”
晚饭时,父亲破天荒地主动问起我的工作细节。我详细介绍了智能客服系统的架构,以及我负责的自然语言处理模块。
“所以你的算法能理解用户真正的意图?”父亲问,像个好奇的学生。
“大部分情况下可以,“我解释道,“比如用户说'我付不了款',系统会分析可能的原因——网络问题、余额不足、系统故障——然后给出针对性解决方案。”
“这需要很强的逻辑思维,“父亲评价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你在学校学的这些?”
“部分是,更多是在实际项目中学的。”我笑着说,“我们学校特别强调'做中学',大三就有整学期的企业实习。”
父亲放下筷子,直视我的眼睛:“颜钰,爸爸要向你道歉。”
我愣住了,筷子悬在半空。
“我一直以为,只有清北那样的名校才能培养出顶尖人才,“他缓缓说道,“但你证明了,真正的能力来自于实践和持续学习,而不是一纸文凭。”他顿了顿,“爸爸错了。”
母亲在一旁悄悄抹泪。这一刻,我等待了太久,以至于真正来临时,反而不知如何回应。
“爸……”我的声音哽咽了,“我理解你是为我好……”
“但我的方式错了,“父亲摇头,“强迫你走我认为正确的路,而不是支持你追求自己的梦想。”他看向窗外的夜色,“这场病让我明白了很多事……生命太脆弱,不该浪费在无谓的固执上。”
饭后,母亲悄悄把我拉到厨房:“你爸现在逢人就夸你,说他女儿在大公司做人工智能,可厉害了。”
我噗嗤一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母亲笑着说,“昨天他老同学来探望,他拉着人家演示你们的康复程序,骄傲得不得了。”
这个画面让我心里暖暖的。父亲从来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的认可往往通过行动而非语言传达。
晚上视频时,我把这些告诉了赵明。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就说嘛,叔叔终会明白的。”
“他还让我谢谢你,“我补充道,“说你的康复程序设计得很专业。”
赵明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哇,这比拿到公司年度奖还让我开心!”
我们笑作一团,然后开始讨论如何进一步优化程序。赵明提议加入机器学习算法,根据父亲的恢复情况自动调整训练难度。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专升本考试报名下周开始,你要报吗?”
我犹豫了一下:“你觉得有必要吗?”
“从职业发展角度,有本科文凭会少些阻力,“他客观分析,“但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公司对你的重视程度,其实影响不大。”
这正是我纠结的地方。一方面,我已经证明了自己不需要文凭也能成功;另一方面,专升本或许能为我打开更多机会。
“我考虑考虑,“最终我说,“先专注做好眼前的事吧。”
挂断视频,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一年前,我还是那个被父亲逼着复读考清北的迷茫女孩;现在,我有了热爱的工作、支持我的男友,甚至和父亲的关系也比从前更亲密。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看似叛逆的选择——715分报考大专。
那些神秘的字幕指引我走上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却意外地通向最适合我的未来。
23
回到公司后,我被调到了新成立的创新实验室,负责探索AI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应用——正是我和赵明为父亲开发的康复技术的延伸。
“公司决定投入资源开发商业版本,“张总在项目启动会上宣布,“颜钰有第一手用户经验,担任核心开发。”
然而,我的晋升引来了某些人的不满。周一早晨,我发现工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约莫三十岁,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对着我的电脑屏幕皱眉。
“你好?”我疑惑地问。
“哦,你就是颜钰,“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是新来的项目经理林峰,MIT计算机硕士毕业。张总让我'指导'你的项目。”
他的语气让“指导“二字听起来像是“监督“。我注意到他特意强调了MIT的学历,仿佛这是一枚勋章。
“我正在看你的代码,“他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挑剔,“注释太少,架构也不够规范。你们大专教编程不讲究这些吗?”
我的脸烧了起来,但强压着火气:“项目还在原型阶段,重点是验证核心算法……”
“在MIT,我们从第一天就要求工业级代码规范,“他打断我,“算了,重写吧,按这个标准。”他丢给我一份文档。
整整一天,林峰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对我的每一个设计决策提出质疑。当我提出用强化学习优化康复路径时,他嗤之以鼻:“学术界三年前就证明这个方法不稳定,你都不读论文的吗?”
“我读的是最新医疗康复领域的应用研究,“我尽量保持专业,“临床显示对运动功能障碍特别有效……”
“纸上谈兵,“他摇头,“实际工程中根本行不通。”
下班后,我委屈地向赵明倾诉。他皱着眉头听完,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张总让你负责这个项目吗?”
“因为……我有用户经验?”
“不止,“赵明摇头,“他看重的是你跳出常规的思维方式。这个林峰,不过是又一个被名校光环蒙蔽双眼的人。”
他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容易被否定的女孩了。我有我的价值,不需要名校文凭来证明。
第二天,我按林峰的要求重写了代码框架,但保留了核心算法。当他在代码审查会上再次挑刺时,我平静地展示了两种版本的性能对比数据。
“我的版本在准确率上高出12%,响应时间快20%,“我指着屏幕,“至于代码规范,我已经按您的要求调整了。”
会议室一片寂静。林峰脸色难看,但无法反驳数据。
“很好,“张总打破沉默,“颜钰,继续按你的思路推进。林经理,请提供建设性意见,而不是重写。”
会后,林峰在走廊拦住我:“别以为赢了这一局就了不起。医疗产品需要严格规范,不是你们大专生玩的黑客马拉松。”
“我父亲是这款产品的第一个用户,“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比任何人都重视它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有这样的个人动机。
接下来的几周,林峰变本加厉地设置障碍——拖延评审会议,否决我的测试方案,甚至直接向张总打小报告说我“缺乏系统工程思维“。
压力最大的那天晚上,我梦回清北,梦见林嘉怡和她的朋友们围着我嘲笑:“大专生也配做研发?”醒来时,冷汗浸透了睡衣。
但这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赵明帮我梳理技术方案,同事们提供测试支持,甚至张总也私下鼓励我:“坚持你的方向,我看好你。”
项目里程碑演示那天,我不仅完成了基础功能,还加入了创新的自适应模块——能根据用户恢复进度自动调整训练计划,就像我为父亲做的那样。
“临床数据显示,这种个性化方案能缩短30%的康复时间,“我向高管团队汇报,“而且用户体验评分显著提高。”
演示结束后,张总当场宣布将我的方案作为产品核心。林峰铁青着脸离开会议室,第二天就申请调去了其他部门。
“你赢了,“离职前,他意外地坦诚了一次,“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也许……学历真的不是一切。”
这场胜利比省赛更有意义——它证明了我的专业价值,不仅是在学校的小圈子里,而是在真正的商业和技术竞争中。
下班后,赵明带我去了公司顶楼天台庆祝。夕阳将城市染成金色,微风拂过发梢。
“敬我们的医疗AI专家,“赵明举起果汁杯,“未来改变无数患者生活的女孩。”
我碰了碰他的杯子,心中充满感激:“也敬一直相信我的人。”
在这个高度,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无数条道路纵横交错,如同人生的无数可能。
我庆幸自己选择了那条少有人走的路,它带我来到了最适合我的地方。
24
父亲的生日恰逢国庆长假,我和赵明请了假回家庆祝。父亲的康复进展超出医生预期,已经能短时间不借助拐杖行走,语言能力也基本恢复正常。
“多亏了你们的程序,“母亲在厨房里边准备饭菜边说,“康复师都说这是个奇迹。”
我帮母亲切菜,赵明则被父亲拉去书房讨论程序的新功能。透过半开的门,我看到父亲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认真听赵明讲解算法原理。
“你爸现在可崇拜赵明了,“母亲笑着说,“天天跟老同事炫耀女儿男朋友多厉害。”
“妈!”我脸一热,“我们还没……”
“还没什么?”母亲狡黠地眨眨眼,“你爸连你们将来孩子在哪上学都规划好了。”
我差点切到手指,母亲大笑着放过我,转而去炒菜。
餐桌上,父亲难得地开了瓶红酒,给每人倒了一点。
“今天是我重生后的第一个生日,“他举杯说,“感谢家人对我的不离不弃,特别是颜钰和赵明。”他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你们用技术和爱,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们碰杯,红酒的醇香在舌尖绽放。父亲的话让我意识到,这场病不仅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们全家的关系——更加坦诚,更加珍惜彼此。
饭后,赵明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手指不停地敲打膝盖。父亲则神秘兮兮地说要去楼下取快递,拉着母亲出了门。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赵明,“不舒服吗?”
“颜钰,“他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嘴。
“不是求婚,“他急忙解释,“还没到那步。我是想正式地问……”他深吸一口气,“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愣了一秒,随即笑出声来:“我们不是已经……”
“不,我的意思是,“赵明认真地说,“正式地、得到父母祝福的那种。我知道我们早就两情相悦,但我想按传统来一次。”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简约的银戒:“先戴这个,等毕业后再换更好的。”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父母“恰好“回来了,假装惊讶地看着我们。
“爸!妈!你们早就知道?”我恍然大悟。
父亲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赵明一周前就找我'谈判'了,说要以最正式的方式请求我们的祝福。”
“所以……你们同意?”我小声问。
“当然,“父亲拍拍赵明的肩,“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要才是傻子。”
母亲则抹着眼泪:“多般配啊,快戴上戒指吧!”
赵明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我的中指上,尺寸刚好。我也为他戴上另一枚。在父母的掌声中,他轻轻吻了我的手背。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圆满——爱情、亲情、事业,一切都在最好的轨道上运行。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勇敢的选择。
回公司前一天,我收到了专升本录取通知——H省大学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两年制本科。
“要去吗?”赵明问。
我看向父亲,他摆摆手:“你自己决定,爸爸支持你。”
“我想去,“我思考后说,“不是为了文凭,而是想系统学习一些理论基础,这对长远发展有帮助。”
父亲点点头,眼中满是骄傲:“这才是我女儿,永远追求进步。”
临走时,父亲把我拉到一边:“颜钰,爸爸一直想问你……当初那些警告你不要报清北的字幕,是真的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相信那是真的?”
“病中我做了很多梦,“父亲神情恍惚,“其中一个梦里,你……不在人世了。那种痛苦太真实……”他声音哽咽,“醒来后,我突然觉得,只要你平安快乐,其他都不重要。”
我紧紧抱住父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些秘密,或许永远不需要说破。
回程的火车上,我靠在赵明肩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一年前的今天,我还是那个迷茫的高中毕业生,面对神秘字幕将信将疑;现在,我有了热爱的事业、亲密的爱人、理解我的父母,以及无限可能的未来。
“想什么呢?”赵明轻声问。
“想命运的神奇,“我微笑着回答,“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握紧我的手,两枚银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我们交织的未来,明亮而坚定。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6-11 07: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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