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暴雨夜我碰瓷了霸总的劳斯莱斯。他甩下支票冷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入职当天我傻了——
财务总监边数钱边背《演员的自我修养》。
茶水间里保洁阿姨在练哭戏：“这月工资…不够我买翡翠手镯啊！”
总裁秘书递咖啡突然单膝跪地：“陛下，该翻牌子了！”
当我撕开顾琛高定西装露出里面的美团T恤时。
天花板突然打开，导演组撒花大喊：“恭喜林小满杀青！片酬一千万！”
1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生疼。林小满缩在路边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雨水顺着她廉价雨衣的缝隙钻进去，浸透了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寒气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她死死盯着马路对面那栋灯火通明、宛如水晶宫殿的“天晟集团”大楼，目光最终锁定在楼下那个被巨大雨棚庇护着的专用停车位上。
目标，即将登场。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即使在雨幕中也流淌着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深海巨兽般无声地滑入车位。
后车门打开，一条被高级西裤包裹着的长腿率先迈出，踩在干燥的地面上。紧接着，一个身影钻了出来。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来了！顾琛！传说中那个眼神能冻死企鹅、咳嗽一声能让华尔街抖三抖的男人！她的“救命稻草”！
隔着瓢泼大雨，她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看清这位即将被自己“碰瓷”的霸总尊容。
灯光勾勒出一个极高的身形，宽肩窄腰，经典的倒三角。
发型……呃，雨太大，水汽氤氲，看不真切，只感觉那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在灯光下反射着某种……过于坚挺的光泽？像顶了个精心打磨的黑玉头盔。
他正侧身对着这边，似乎在等司机撑伞。侧脸线条……嗯，很硬朗，像刀削斧劈出来的。
但林小满总觉得那弧度有点眼熟，莫名想起小区门口那家新开的兰州拉面馆老板片牛肉时的利落刀法。
“就是现在！”林小满在心里给自己吼了一嗓子，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猛地从树后蹿了出去！目标明确——劳斯莱斯那光洁如镜、一看就贵得能买下她全家性命的引擎盖！
她调动起全身的演技细胞，脸上瞬间切换成惊恐万分、六神无主的表情，脚下却精准地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力求在最后一秒“恰到好处”地撞上。
她的身体在湿滑的路面上带起一串水花，姿势既狼狈又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悲壮。
“啊——！！！”
尖叫声划破雨幕。
然而，就在她即将“亲密接触”那昂贵的金属皮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劳斯莱斯的车头，似乎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往后缩了一下？
林小满的脑子“嗡”的一声。不对！剧本不是这么写的！车怎么会动？！难道司机倒车了？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违背物理定律的诡异现象，身体在强大的惯性下，已经无法按照预定轨道扑向引擎盖，而是朝着那个刚从车里出来、还保持着某种“睥睨天下”站姿的男人……直直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不是撞在车上的清脆，而是撞在某种带着体温和昂贵面料触感的……肉盾上。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包裹着高级羊毛的墙，冲击力让她眼冒金星，整个人被弹得向后踉跄几步，重心彻底丧失，一屁股结结实实地跌坐在冰冷湿透的地面上。
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裤子，刺骨的冰凉让她打了个巨大的哆嗦。
完了。碰瓷碰歪了！撞人身上了！这性质是不是更恶劣了？会不会被当成蓄意袭击？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满嘴的泥水味。完了，妈的医药费彻底没戏了，搞不好还得进去吃牢饭。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脸，糊住她的视线。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雨帘，看向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
顾琛。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撞过来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
只是，他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此刻在左肩位置，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湿漉漉的、还沾着可疑泥点的……人形印记。
一片死寂。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单调地敲打着地面和雨棚。
林小满的心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她能感觉到男人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带着西伯利亚寒流的实质，冻得她血液都快凝固了。
顾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舞台剧般的停顿感，抚了抚自己肩头那块污渍。他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蹙起，眉峰聚拢，形成一个标准的、充满压迫感的“川”字。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林小满，那眼神，三分嫌恶，三分冰冷，剩下四分……林小满怎么觉得有点像是在背台词酝酿情绪？
就在林小满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保安叉出去或者被对方一脚踹开时，顾琛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腔，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玻璃上，清晰又冰冷：
“呵。”
一个单音节，充满了不屑。
接着，他动作流畅得有些过分地一甩手——不是打人，而是极其潇洒地……试图把身上那件沾了泥的西装外套甩掉？
然而，动作幅度似乎大了点。
只听“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
那件高级定制西装的腋下缝合线，在顾琛这个过于用力的“霸气一甩”之下，竟然……绷开了！
顾琛的动作瞬间僵住。那刻意营造的冷傲气场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于“卧槽剧本里没这段”的错愕。
林小满：“？？？”
她坐在地上，忘了疼，忘了冷，忘了哭，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顾琛西装腋下那道新鲜出炉的、颇为喜感的裂口。这霸总……是纸糊的吗？
顾琛身后的车门里，一个穿着职业套裙、妆容精致得如同橱窗模特的女人迅速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皮质支票夹。
她快步走到顾琛身侧，姿态恭敬地微微躬身，声音甜美却带着公式化的疏离：“顾总，支票。”
顾琛似乎也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无视了那尴尬的裂口，重新端起了那副冰山总裁的架子。
他接过支票夹，没有低头看，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极其优雅地（如果忽略腋下那道口子的话）“唰”地撕下一张支票。
他微微俯身，两根手指夹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片，递到林小满眼前。雨水打在支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凉薄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胸腔在震动的磁性：
“女人。”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
“你这种低劣的把戏，”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强调接下来的话，“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林小满：“……”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她妈追的那些八点档肥皂剧里经常出现？
她还没从这槽点满满的台词冲击中回过神，顾琛已经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用一种宣布圣旨般的口吻继续道：“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我办公室报到。迟到一秒，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林小满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他转身，动作间，腋下那道裂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迈开长腿，走向大楼入口。那位妆容精致的秘书立刻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亦步亦趋地跟上。
司机则小跑着去处理那辆劳斯莱斯。
雨还在下。林小满一个人坐在冰冷湿透的地上，手里捏着那张同样湿漉漉、但确实货真价实的支票，上面龙飞凤舞的数字“50000.00”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她的脑海。
五万块！足够撑过眼前的难关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疑惑。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疼和满身泥水，像个疯子一样，攥着那张支票，在暴雨中又哭又笑，原地蹦了好几下。
“妈！有救了！有救了！”她对着漆黑的雨夜嘶喊着，声音被雨声吞没，但脸上的笑容却比远处的霓虹还要明亮。
至于那个诡异的缩车头、纸糊的西装、还有那尬出天际的台词……管他呢！五万块到手了！明天报到？报到就报到！大不了就是被羞辱一顿再扫地出门，反正钱到手了！
2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
林小满穿着她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压箱底的黑色小西装（领口有点起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蹬着擦得锃亮的旧皮鞋，深吸一口气，站在了天晟集团那足有十米高、光可鉴人的旋转玻璃门前。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挑高至少三层的大堂，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璀璨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金钱的味道。穿着剪裁精良职业装、步履匆匆、神情冷漠的精英们穿梭其中，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汇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前台小姐穿着合身的宝蓝色套裙，妆容无懈可击，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我找顾琛顾总。”林小满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虚，“他让我今天九点来报到。”
前台小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异样，但瞬间就恢复了完美的职业微笑：“好的，请稍等。”她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方向快步走来——正是昨晚那个递支票的秘书。
她今天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套裙，显得更加干练利落，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总裁特别助理Vivian。
“林小姐是吧？请跟我来。”Vivian的声音依旧甜美，笑容无可挑剔，但林小满总觉得那笑容像是戴在脸上的精致面具，眼神深处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就像是即将登台表演前的演员。
林小满压下心头那点怪异感，赶紧跟上。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巨人国的侏儒。
走进专用电梯，Vivian按下了顶层68层的按钮。电梯无声且迅速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行声。
Vivian站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标准的职业姿态。林小满偷偷瞄了她几眼，发现她嘴唇似乎在极其轻微地翕动着，无声地念念有词，眼神专注地盯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
是在默背待会儿的工作流程？林小满猜测。这秘书也太敬业了吧？
“叮——”
电梯门在68层无声滑开。
一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极其安静，地毯厚得能吸掉所有脚步声，空气里是更高级、更冷冽的木质调香氛。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全景，视野开阔得让人心慌。Vivian领着林小满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实木大门——总裁办公室。
“顾总，林小姐到了。”Vivian轻轻敲了敲门，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门内传来顾琛那标志性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进。”
Vivian推开门，侧身示意林小满进去。
林小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大得离谱，简洁、冷硬、空旷。巨大的弧形办公桌对着门，顾琛就坐在桌后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真皮老板椅里。
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暗纹西装，头发依旧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在透过落地窗的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正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一份文件，眉头微蹙，营造出日理万机的氛围。
林小满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空气凝固了几秒。
终于，顾琛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林小满身上，锐利，审视，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他薄唇微启，正要说什么。
突然——
“砰！”
办公室侧面一扇不起眼的、似乎是通往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骚包酒红色西装、梳着大背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叠厚厚的、花花绿绿的纸片。
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夸张的、混合着愤怒和痛心疾首的表情，声音洪亮得能震碎玻璃：
“顾琛！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季度的报表！这赤字！这现金流！简直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我们天晟集团就要破产了！！！”
他几步冲到巨大的办公桌前，把那叠纸片用力拍在顾琛面前的文件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顾琛那张俊脸上。
林小满吓得一哆嗦，差点原地跳起来。这谁啊？这么猛？敢在总裁办公室里拍桌子？
她偷偷打量那个红西装男人。名牌挂在骚包的西装口袋边缘：财务总监王铁柱。
王铁柱？林小满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名字配上这身行头和这狂野的演技，反差感也太强了吧！
顾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打断了节奏。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但迅速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冰冷地睨着王铁柱，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王总监，”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怒火，“注意你的措辞，还有……仪态。”他的目光扫过王铁柱拍在桌上的那叠花花绿绿的纸片，眉头皱得更紧了。
“措辞？仪态？”王铁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他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几乎要隔着桌子揪住顾琛的领带（如果顾琛戴了的话），“公司都要完蛋了！还跟我谈这些虚头巴脑的？顾琛！你就是被那些莺莺燕燕迷昏了头！整天就知道搞什么‘霸总体验’这种不着四六的项目！钱呢？钱都烧给那些小妖精了？！”
莺莺燕燕？小妖精？霸总体验？林小满耳朵竖得老高，信息量太大，CPU有点过载。这财务总监……怎么一股子抓奸正房的味道？还有，霸总体验是什么鬼？
顾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办公室的温度骤降几度。他放在桌面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
“王铁柱，”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像是结了冰，“注意你的身份！公司运营战略，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现在，出去！”
“出去？哼！”王铁柱猛地站直身体，双手叉腰，摆出一个极其夸张的茶壶造型，下巴扬得老高，“顾琛！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的刚愎自用付出惨痛的代价！天晟，完了！完了啊！”
他吼得声嘶力竭，甚至带上了点哭腔，最后狠狠瞪了顾琛一眼，又像来时一样，带着一股悲愤的旋风，撞开那扇门冲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琛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小满努力屏住的呼吸声。
顾琛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被搅乱的“霸总气场”。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已经石化的林小满，眼神复杂，像是刚处理完一场闹剧，带着点疲惫和不耐烦。
“让你见笑了。”他声音恢复了点平静，但依旧低沉，“公司大了，难免有些……不知所谓的蠢货。”他揉了揉眉心，似乎刚才那场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林小满赶紧摇头，表示理解（虽然她完全不理解）。内心弹幕疯狂刷屏：这公司的高层都这么狂野的吗？财务总监指着总裁鼻子骂？还破产？这公司到底靠不靠谱啊？
“坐。”顾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一张看起来很硬的椅子。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边。
“林小满，”顾琛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重新交叠放在桌面，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目光审视着她，“昨晚的意外，虽然手段低劣，但至少证明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足够‘特别’。”
林小满：“……”特别蠢还是特别穷？
“正好，”顾琛没在意她的沉默，继续用那种宣布决定的语气说道，“公司近期有一个新项目，‘总裁日常体验优化计划’。需要一个贴近普通员工视角的观察员，记录总裁的日常工作、言行举止，从外部角度提出优化建议，提升总裁形象的……亲民度和市场接受度。”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阐述一个严肃的商业项目。
林小满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裁日常体验优化？提升亲民度？她看着顾琛那张刀削斧劈的冰山脸和油光锃亮的头发，觉得这个项目本身就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鉴于你昨晚展现出的……‘独特’的观察力（撞人）和‘无畏’的行动力（碰瓷），”顾琛的语调毫无波澜，“我认为你是这个岗位的合适人选。职位名称暂定为‘总裁体验官’，直接向我汇报。试用期月薪……三万。”
三、三万？！
林小满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财务总监咆哮、什么破产警告、什么魔幻项目，瞬间被这个金光闪闪的数字炸得灰飞烟灭！五万块是救命钱，这三万月薪……简直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钥匙啊！妈妈的后续治疗费、欠的债、家里的破房子……都有希望了！
巨大的馅饼砸得她晕头转向。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干！”
顾琛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或者说终于按照剧本演完了），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很好。Vivian会带你办理入职，熟悉环境。”他按了下桌上的呼叫器。
Vivian如同幽灵般立刻出现在门口：“顾总。”
“带她去人事部，安排好工位。‘体验官’项目，今天启动。”顾琛言简意赅，说完便低下头，重新拿起桌上那份文件，仿佛林小满已经不存在了。
“林小姐，请跟我来。”Vivian脸上依旧是那完美无缺的笑容。
林小满晕乎乎地跟着Vivian走出那间巨大冰冷的办公室，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三万月薪！总裁体验官！这剧情发展也太……沙雕了吧？难道昨晚那一撞，真的把这位霸总的任督二脉撞通了？还是说……他其实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管他呢！给钱就是爸爸！林小满瞬间充满了干劲。不就是观察总裁日常嘛！这活儿她熟！以前在学校寝室，她可是出了名的“人形监控探头”，隔壁寝室小情侣几点吵架几点和好她都知道！
3
Vivian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人事部流程一路绿灯，签合同、录指纹、拍照、领工牌和办公用品，一气呵成。林小满拿到了一张印着她傻笑大头照和“总裁体验官-林小满”字样的工牌，以及……一支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录音笔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林小姐，这是您的工作用具。”Vivian微笑着解释，“顾总要求，他的所有重要言行，以及您对他言行举止的观察和建议，都需要实时记录。”
林小满郑重地接过，感觉像是接过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她的工位被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外间一个靠窗的角落，视野很好，能清晰地看到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Vivian的座位就在不远处。环境相当不错。
“您先熟悉一下，午餐时间可以到楼下的员工餐厅。”Vivian交代完，便回到自己位置，打开电脑，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神情专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小满坐在自己的新工位上，摸着光滑的桌面，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还有点不真实感。她拿出那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想了想，郑重地写下：
“总裁体验官观察日志-Day 1”
“首要观察目标：顾琛总裁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亲民’标准。”
写完这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让一个冰山霸总亲民？这项目本身就是个悖论吧？
坐了一会儿，林小满觉得有点口渴。她记得Vivian说过茶水间的位置，便起身拿着自己的新水杯走了过去。
茶水间在走廊另一头，装修风格和外面一致，简洁现代。此刻里面没人。林小满走到饮水机旁，正准备接水。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林小满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角落的咖啡机后面，一个穿着藏蓝色保洁制服、头发花白、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姨正背对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
阿姨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对着咖啡机那光亮的金属外壳在比划。
林小满有点尴尬，想悄悄退出去。但阿姨似乎太过投入，没发现她进来，那啜泣声越来越大，甚至带上了点哭腔。
“呜……这点工资……这点工资……”阿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悲愤和绝望，“……连个像样的翡翠镯子都买不起啊……呜呜呜……”
林小满脚步顿住了。买……翡翠镯子？保洁阿姨的工资……预期是买翡翠镯子？这消费水平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或者干脆当没看见溜走，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位保洁阿姨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肩膀停止了耸动。她抬起手，用袖子（保洁制服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然后……对着咖啡机那锃亮的金属外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悲愤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有层次感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生活重压下的麻木、尊严被践踏的隐忍、以及内心深处一丝不甘熄灭的微弱火苗！
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形成一个极其富有感染力的、饱含辛酸的弧度。她的眉头蹙起，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写满了故事。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的侧影在金属外壳的倒影里显得更加单薄和佝偻。
她对着自己的倒影，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仿佛在舞台上念台词般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倾诉：
“这点工资……呵……只够买几斤白菜……家里老头子的药钱还欠着……闺女上学的学费……下个月又要交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连个念想……连个能传给闺女、让她记得她娘也体面过的物件儿……都买不起啊……”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控诉，说到“体面过的物件儿”时，目光还特意瞟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仿佛那里本该有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
林小满彻底石化在原地，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地上。
这……这演技？！这爆发力？！这层次感？！这情绪张力？！秒杀她看过的所有苦情剧女主啊！一个保洁阿姨，对着咖啡机练哭戏？台词功底还这么扎实？！而且诉求是……买翡翠镯子？！天晟集团的企业文化到底是什么鬼？！
阿姨似乎终于完成了她的“情感宣泄”，对着倒影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自嘲和绝望的苦笑，然后长长地、戏剧化地叹了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恢复了那种日常的疲惫感。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饮水机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呆滞的林小满。
空气凝固了。
保洁阿姨脸上的悲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尴尬的、被抓包的表情，老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眼神慌乱地左右瞟了瞟，干咳了两声，迅速低下头，拿起靠在墙边的拖把和水桶，用一种与她刚才的“悲情”截然不同的、小老太太式的敏捷，飞快地从林小满身边溜出了茶水间，全程没敢再看林小满一眼。
林小满：“……”
她机械地接了一杯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试图给过载的CPU降降温。财务总监像咆哮帝附体，保洁阿姨是隐藏的影后……这公司，从根子上就不太正常吧？
回到工位，林小满看着那个崭新的笔记本，感觉有点无从下笔。她犹豫了一下，翻开一页，写下：
“观察记录1：公司基层员工（保洁张阿姨）存在显著的情绪管理问题与职业预期偏差。具体表现为：在非工作场景（茶水间）进行高强度情感宣泄（哭戏练习），诉求核心为高端珠宝消费（翡翠手镯）与其实际薪资水平严重不符。建议：加强员工心理疏导及职业规划培训，或考虑提高保洁岗位薪资至能负担奢侈品级别？【此条建议可行性存疑】”
写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写的字，感觉像是在写一篇荒诞派小说。这建议提上去，顾琛会不会直接让她卷铺盖滚蛋？
3
下午的时间过得有点慢。顾琛一直在办公室里没出来。Vivian偶尔进去送文件或者咖啡，出来时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职业仪态。
林小满百无聊赖，只能观察周围的环境。她发现这层楼真的很安静，除了Vivian敲键盘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杂音。其他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
临近下班时间，林小满正琢磨着要不要去上个厕所，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琛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油头一丝不乱。他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地朝着电梯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准备下班了。
Vivian立刻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站起身，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保温杯，快步跟上。
林小满赶紧也抓起自己的录音笔和笔记本——总裁体验官的第一天，总得记录点“亲民”素材吧？虽然她觉得顾琛这样子跟“亲民”俩字完全不沾边。
三人沉默地走向电梯间。电梯很快到了，顾琛率先走了进去，站在中央，身姿挺拔。Vivian紧随其后，站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林小满最后一个进去，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电梯平稳下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凝滞。只有电梯运行细微的嗡鸣声。
顾琛微微侧着头，看着光滑如镜的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眉头微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或者单纯在欣赏自己的“霸总风采”。
Vivian则站得笔直，双手捧着平板和保温杯，眼观鼻，鼻观心。
林小满无聊地低头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思考着今天这魔幻的见闻该怎么写报告。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一楼，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门缓缓开启的瞬间——
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的Vivian，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只见她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不是跌倒，而是极其标准地一个单膝点地！右膝“咚”的一声轻响，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光洁的电梯地板上！
与此同时，她双手将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林小满这才看清保温杯里是咖啡）高高地、如同献上稀世珍宝般，举过头顶，稳稳地递向顾琛！
她的头颅低垂，姿态卑微而虔诚，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某种古老戏剧腔调、仿佛在念诵咏叹调般的声音，朗声道：
“陛下！”
林小满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Vivian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时辰已至，该翻牌子了！”
“陛、陛……翻、翻牌子？！”林小满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一千只尖叫鸡同时在颅内炸响。她手里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录音笔也差点脱手。
电梯门已经完全打开，门外是一楼大堂明亮的光线和几个正准备进电梯的、穿着职业装的白领。
他们显然也被电梯里这突如其来、宛如大型古装剧片场NG穿越的一幕惊呆了，一个个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茫然。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他那张刀削斧劈、常年维持着“生人勿近”模式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深藏的、名为“卧槽剧本里没这段”的惊涛骇浪。
他甚至下意识地、非常轻微地后退了半步，仿佛Vivian手里捧着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滚烫的岩浆。
跪在地上的Vivian似乎也瞬间意识到，环境不对！观众不对！剧本跑偏了！她刚才还如同献祭般高举咖啡杯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
她低垂的头猛地抬起，那张妆容精致、无懈可击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一种大型社死现场特有的绝望。
时间只凝固了大概半秒钟。
顾琛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的危机公关（或者说强行挽尊）。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迅速将脸上那丝裂缝焊死，重新冻成万年冰山。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Vivian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突然出现在电梯里的、无关紧要的空气。
他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近乎慢镜头的优雅，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
然后，他才用眼角的余光，极其冷淡地扫了一眼僵住的Vivian，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粒碍眼的灰尘。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冰冷，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凛冽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锥子砸在地上：
“Vivian。”
跪着的Vivian身体一颤。
“你今天的表现，”顾琛刻意停顿了一下，制造压迫感，“让我非常失望。看来，你需要重新学习一下，什么是专业的职场素养。”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杯被高高举起的咖啡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还有，我对速溶咖啡过敏。拿走。”
说完，他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污染自己尊贵的霸总气场，毫不犹豫地、目不斜视地、迈着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步伐，径直走出了电梯。
那挺直的背影，仿佛刚才那荒诞的一幕从未发生，他依然是那个掌控一切、不容亵渎的帝王。
留下电梯里，石化成一座跪姿雕塑的Vivian，角落里目瞪口呆、三观尽碎的林小满，以及门外一群面面相觑、努力憋笑又不敢笑、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围观群众。
电梯门在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缓缓地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震惊、憋笑的目光。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小满粗重的呼吸声，以及Vivian膝盖接触地面的冰凉触感（林小满仿佛能感同身受）。
几秒钟后。
“啊——！！！”
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尖叫从Vivian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那杯“惹祸”的咖啡被她像丢炸弹一样“哐当”一声扔进了电梯角落的垃圾桶里，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她站得笔直，背对着林小满，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林小满能看到她白皙的后颈皮肤迅速漫上一层羞愤欲死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
林小满大气不敢出，默默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和录音笔。她甚至不敢去看Vivian的表情。
“叮。”
电梯到达了负一层的停车场。门开了。
Vivian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眼圈却有点发红，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羞耻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她看也没看林小满，用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低着头，踩着那双细高跟，“哒哒哒哒”地冲出了电梯，很快消失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中。
林小满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电梯里，垃圾桶里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混合着Vivian留下的昂贵香水味，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笔记本，又按了一下录音笔的播放键。
清晰的、戏剧腔十足的“陛下！时辰已至，该翻牌子了！”在安静的电梯里突兀地响起。
林小满手一抖，赶紧按掉。
她走出电梯，脚步有些虚浮。停车场里冷气很足，吹得她一个激灵。今天发生的一切，财务总监的咆哮、保洁阿姨的哭戏、Vivian的“翻牌子”……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
“不行……这公司绝对有鬼！”林小满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荒诞的画面甩出去，但Vivian单膝跪地高举咖啡杯的身影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总裁体验官”？“优化霸总日常”？去他妈的优化！这根本就是个全员戏精的大型片场！那个顾琛……他那身行头，他那油头，他那尬出天际的台词……太刻意了！刻意得就像……就像在扮演一个“霸总”！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林小满的脑海：难道……顾琛根本不是什么真霸总？他也是演的？！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她越想越觉得可疑：那劳斯莱斯诡异的“缩车头”，他那纸糊一样裂开的西装腋下，他对财务总监咆哮时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还有Vivian那明显“入戏太深”的翻车现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荒谬绝伦的真相！
一股混合着愤怒（被骗了？）、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和一种莫名的兴奋（挖掘真相！）的情绪在林小满胸腔里翻涌。她捏紧了拳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顾琛……老娘倒要看看，你这身皮下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4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彻底进入了“特工”模式。
她表面依旧是个兢兢业业（或者说努力装出兢兢业业样子）的总裁体验官，抱着笔记本和录音笔，跟在顾琛身后像个幽灵，记录着诸如“顾总喝咖啡时皱眉次数（三次，疑似对水温不满）”、“顾总路过市场部时步伐频率加快（可能对某位员工香水味过敏？）”之类她自己都觉得扯淡的观察。
暗地里，她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不放过顾琛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她发现，顾琛那标志性的、油光锃亮、苍蝇站上去都劈叉的发型，在靠近空调出风口或者室外风稍微大点的地方，发梢会极其轻微地……飘动？那硬度，似乎并非完全依靠发胶，更像某种特殊材质的……假发套？
有一次顾琛低头签文件，一缕额发似乎松脱了一点点，露出了底下一点深色的、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发根？
林小满还没来得及细看，顾琛就仿佛脑后长眼般，极其自然地抬手捋了一下头发，将那点“破绽”完美掩盖。
他那身剪裁完美、价格不菲的西装，在腋下、后背等需要大幅度活动的部位，面料似乎……过于紧绷了？
尤其是当他抬手去够高层书架上的一份文件时，林小满发誓自己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布料呻吟声！而且，他走路时肩膀的摆动幅度似乎刻意控制得很小，像是在极力维持着那“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轮廓。
最可疑的是他的言行！那些“女人，你在玩火”、“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之类的霸总经典语录，出现的频率高得离谱，而且总是在一些极其突兀、毫无必要的场合蹦出来。
比如，行政部一个实习生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复印机上，顾琛路过，冷冷地扫了一眼，丢下一句：“愚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配站在我顾琛的领地里？”那实习生一脸懵逼，周围同事则纷纷低头，肩膀可疑地耸动。
林小满把这些疑点都悄悄记在了她那个厚厚的笔记本上，用的是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缩写。
她开始有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扩大自己的“侦察”范围，不再局限于顾琛一人。
午休时间，她端着餐盘，状似无意地坐到了财务部几个正在热烈讨论什么的员工旁边。
“……昨天那段对手戏，我觉得情绪还是没推上去！张力不够！”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员工压低声音，表情激动，“王总监骂‘天晟完了’的时候，愤怒有余，但那种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感没出来！层次！层次很重要！”
“对对对！”旁边一个短发女员工连连点头，用筷子蘸着汤在餐桌上比划，“你看剧本这里标注的，‘眼底要有泪光，声音要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他对顾总、对这个他奉献了青春的公司最深沉的……’”
“咳！咳咳！”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员工猛地咳嗽几声，疯狂给两人使眼色。
眼镜男和短发女瞬间噤声，警惕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努力装作专心啃排骨的林小满。
林小满：“……”她默默低下头，把脸埋在餐盘里，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上一笔：财务部员工午休时间集体研读“对手戏”剧本。
还有一次，她去洗手间。刚走到隔间门口，就听到最里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女声，那声音……有点耳熟？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天天对着那台破咖啡机练！我对着镜子练了二十年苦情戏！现在让我对着个不锈钢壳子找感觉！还要求‘金属反光里的眼神要更有破碎感’！这谁顶得住啊！张姐，你说我容易吗我……呜呜……”
林小满脚步一顿，是保洁张阿姨的声音！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翠芬啊，忍忍，再忍忍！这不都是为了艺术吗？想想咱们年轻那会儿跑龙套，连个正脸都没有！现在好歹算个有台词的特约了！导演说了，你这‘保洁悲情线’是支线剧情里重要的一环，烘托顾总……呃，顾总那个……资本家的冷酷！演好了，说不定能拿个最佳女配提名呢！”
林小满：“……”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艺术？特约？最佳女配提名？她感觉自己离那个疯狂的真相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疑点越积越多，像滚雪球一样在林小满心里膨胀。她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一个能撕开顾琛那身“霸总”画皮的铁证！
机会，在一个异常闷热的下午降临了。
顾琛要去顶楼露台参加一个什么“高层战略吹风会”。林小满作为“体验官”，自然要随行记录总裁在非办公环境下的“亲民”表现（虽然她对此完全不抱希望）。
露台很大，布置得像个小花园，视野极佳。但天气实在太热，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
几个穿着同样笔挺西装的高管簇拥着顾琛，围着一张白色圆桌，个个汗流浃背，却还要强撑着维持精英派头，听着顾琛用他那低沉的、刻意压着的声音阐述着什么“蓝海战略”、“产业闭环”。
林小满躲在阴凉处的藤蔓后面，拿着录音笔装模作样，心思却全在顾琛身上。她注意到，顾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他刀削般的侧脸轮廓往下淌。
他那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在强光和汗水的作用下，颜色明显深了一块，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里面似乎还有一层衣服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劲的穿堂风猛地从露台一侧灌了进来！
“呼——！”
这风来得又急又猛，带着一股热气，瞬间掀翻了圆桌上的几份文件，吹得几个高管的领带糊了一脸。
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风口位置的顾琛！
只见他那引以为傲的、油光锃亮、硬度堪比防弹玻璃的霸总发型，在狂风的肆虐下，终于……露出了马脚！
那精心梳理的头发，如同被狂风掀开的华贵幕布，整体地、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掀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露出了底下大片深色的、异常柔软服帖的、与发套边缘截然不同的……真发！那发际线，甚至有点……青春洋溢？
更灾难性的是他身上的西装！
狂风像一个无情的扒手，猛地掀开了他西装外套的下摆！就在那敞开的瞬间，林小满眼尖地捕捉到——
在顾琛那身昂贵的高定灰色西装里面，紧贴着他身体的，根本不是什么高级丝质衬衫！而是一件……鲜亮的、饱和度极高的、印着一个巨大无比、咧着嘴笑的黄色袋鼠脑袋的……美团外卖T恤衫！
那耀眼的明黄色，那只贱兮兮的袋鼠，在顾琛深灰色西装的映衬下，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瞬间闪瞎了林小满的狗眼！也闪瞎了旁边几个正手忙脚乱按住自己文件和假发的高管！
时间，再次凝固了。
文件在风中飞舞。高管们按着头上岌岌可危的发套，动作定格，表情呆滞，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顾琛敞开的外套里，那只明晃晃、笑哈哈的黄色袋鼠上。
顾琛本人，也彻底僵在了原地。狂风还在吹拂着他被掀起一角的假发，露出底下柔软的、有些凌乱的真发。
他脸上的表情，是林小满从未见过的空白。所有的冰冷、锐利、掌控一切的霸总面具，在这一刻被狂风彻底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无处遁形的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窘迫。
林小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就是现在！她等了太久的机会！
所有的疑惑、荒诞、被戏耍的愤怒，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冲动，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从藤蔓后面冲了出来！
在顾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在所有人的惊愕目光中，林小满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扒了他！撕开这层虚假的画皮！
她伸出双手，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精准地抓住了顾琛西装外套敞开的衣襟！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两边一撕！
“刺啦——！！！”
一声清脆响亮、无比悦耳的布料撕裂声，响彻了整个露台！
那件象征着身份、地位、冰冷无情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外套，从正中间，被林小满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口子！一直裂开到腰部！
里面那件鲜艳夺目、印着巨大黄色袋鼠的美团外卖T恤，再无任何遮挡，完完整整、清清楚楚、无比嚣张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明黄色的袋鼠咧着大嘴，仿佛在嘲笑眼前这荒诞的一切。
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文件被风吹动的哗啦声，以及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顾琛僵在原地，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撕开的西装，看着里面那只刺眼的袋鼠。
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精彩纷呈。震惊、羞恼、尴尬、一丝慌乱……还有某种计划彻底败露的绝望。
林小满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那两片被撕裂的西装残骸，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顾琛那张精彩绝伦的脸，看着他里面那件格格不入的T恤，一股“终于抓到你了”的、混合着愤怒和荒诞感的畅快席卷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指着那只袋鼠，把积压了几天的所有质疑和嘲讽一股脑吼出来——
5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
“哗啦——！！！”
露台正上方，那块巨大的、原本严丝合缝的磨砂玻璃天花板，毫无预兆地、猛地向两边滑开了！
刺眼的聚光灯如同舞台追光般，“刷”地一下精准地打在了露台中央，将林小满、顾琛以及那几个石化状态的高管笼罩其中！
无数色彩斑斓的亮片和彩带，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洒落，瞬间覆盖了他们全身。
一个洪亮无比、充满了戏剧性张力和狂喜的男声，通过不知藏在何处的扩音器，炸雷般响彻整个空间：
“卡——！！！！”
“完美！太完美了！！！”
“恭喜我们本季最大黑马、最佳素人演员——林小满女士！！！”
“成功杀青——！！！！”
随着这声石破天惊的宣告，露台边缘瞬间涌出一大群扛着摄像机、举着反光板、拿着场记板、甚至还有捧着巨大花束的工作人员！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马甲、留着大胡子、手里拿着一个超大号扩音喇叭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聚光灯下，走到还在彩带雨中凌乱的林小满面前。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赞赏，对着扩音喇叭，用足以让整个城市都听到的音量吼道：
“林小满！恭喜你！你以无与伦比的真实反应和绝地反击的戏剧张力！完美达成了隐藏任务——‘撕开霸总的伪装’！”
“你是本季《沉浸吧！霸总》真人秀当之无愧的MVP！”
“你的最终片酬——一千万！！！”
“一千万！税后！！！”
大胡子导演的吼声还在露台上空回荡，带着扩音喇叭特有的失真和嗡嗡尾音，每一个字都像重磅炸弹，砸得林小满头晕目眩。
“一千万……税后？”她喃喃重复，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两片顾琛西装的残骸，明黄色的袋鼠T恤在聚光灯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彩带和亮片粘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冰冰凉凉，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周围是爆发的欢呼和掌声。工作人员们围了上来，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激动和赞叹，仿佛她真的刚完成了一场奥斯卡级别的表演。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她，捕捉着她脸上每一寸的震惊和茫然。
顾琛……不，现在应该叫他演员顾琛了？他脸上的窘迫和空白在导演喊“卡”的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抬手，有些粗鲁地一把扯下头上那顶让他吃尽苦头、此刻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假发套，露出一头清爽柔软、甚至有点自然卷的深棕色短发。发际线……果然很青春。
他随手将那顶价值不菲（可能只是道具）的假发丢给旁边一个助理，然后看向林小满，嘴角勾起一个与之前“霸总模式”截然不同的、带着点痞气和顽劣的笑容，耸了耸肩：“Surprise？”
“Surprise你个大头鬼啊！”林小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那种被愚弄后爆发的尖利，“真人秀？！《沉浸吧！霸总》？！所以……所以这整栋楼？！所有人？！都是演员？！都在演我？！”
她挥舞着手里的破西装，指着顾琛身上的袋鼠T恤，又指向周围那些“高管”们——此刻他们也都放松下来，有的在擦汗，有的在整理自己同样岌岌可危的发套，那个“王铁柱”财务总监甚至从骚包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
“不然呢？”顾琛——姑且还这么叫他——毫不在意地扯了扯身上那件明晃晃的美团T恤，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你以为现实里真有那么多走路带风、眼神冻人、说话像背八股文的霸总？拜托，那都是编剧笔下的工业糖精好吗！”他甚至还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个动作让他那张卸下“冰山”伪装的脸瞬间生动鲜活，甚至……有点欠揍的帅。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那那天的碰瓷呢？！那五万块呢？！”
“哦，那个啊，”顾琛摸了摸鼻子，眼神有点飘忽，“那是节目组精心设计的‘素人触发点’。我们蹲点好久了，专门筛选像你这样……嗯……‘急需用钱且有行动力’的目标人物。那劳斯莱斯是道具车，有遥控装置的，关键时刻得配合你‘碰’得恰到好处嘛。支票当然是真的启动资金，也是你的第一笔片酬。”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那一撞……可真够实在的，我肩膀现在还青着呢。”
林小满：“……”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开摇滚演唱会。愤怒（被当猴耍）、震惊（一千万？）、荒谬（整栋楼都是片场？）、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狂喜（一千万税后？！）在她胸腔里疯狂搅拌，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导演大胡子适时地挤了过来，热情地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她一个趔趄）：“小林！演得太棒了！那种底层小人物的绝望感，发现疑点时的敏锐，最后撕西装那一下的爆发力！浑然天成！影后级表现！你简直就是为这个隐藏任务而生的！我们观察组都沸腾了！”
“观察组？”林小满捕捉到了关键词，声音发飘。
“对啊！”导演兴奋地指向露台四周那些不起眼的装饰灯柱、花盆，“360度无死角隐藏摄像头！从你昨晚碰瓷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都在我们的监控和直播之下！观众反馈爆炸了！‘史上最强素人撕霸总’！热搜预定！”
直播？！林小满眼前一黑。所以……她那些对着咖啡机吐槽顾琛油头像鞋油、怀疑他西装里塞垫肩的碎碎念……全被播出去了？！
“那……那他们呢？”林小满指着旁边看戏状态的“王铁柱”和几个“高管”，“他们也是演员？”
“当然！”“王铁柱”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完全没了之前咆哮时的“痛心疾首”，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鄙人王刚，话剧团混饭吃的。演个暴躁财务总监，小意思啦！我们这位顾总……”
他戏谑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顾琛，“顾阳，童星出道，后来嘛……长残了几年，没戏拍，就沦落到我们这儿当常驻‘霸总’了。他那套霸总语录，背了三个月，还老忘词儿，全靠Vivian的耳机提词！”
顾阳（顾琛）没好气地给了王刚一肘子：“滚蛋！谁长残了？哥这是气质沉淀！转型实力派懂不懂！”
Vivian，哦不，张薇（名牌上写着真名）也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红晕，但神情已经自然多了。
她对着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翻牌子那事儿……对不住啊小林，那天排练宫斗剧的戏份有点走火入魔了，正好电梯门一开，脑子一抽就……”她做了个鬼脸，“导演骂死我了，扣了我半个月盒饭钱呢！”
林小满看着眼前这群瞬间从“职场精英”切换成“片场老油条”的家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正在高速旋转脱水。
“所以……保洁张阿姨？对着咖啡机练哭戏？”
“张翠芬老师！那可是老戏骨！”导演立刻接口，一脸崇敬，“省话剧团的台柱子！退休了闲不住，来我们这儿过戏瘾，专门负责这条感人至深的‘底层悲情线’！她对着不锈钢咖啡机找‘金属感破碎眼神’那场，绝了！观众哭倒一片！”
林小满彻底无语了。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两片破布，又看看顾阳身上那只贱笑的袋鼠，最后目光落在大胡子导演那张兴奋得发光的脸上。
“片酬……一千万？税后？”她终于找回了最核心的问题，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导演拍着胸脯，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合同，“白纸黑字！签字就生效！银行转账，秒到账！”
林小满的目光越过导演的肩膀，看向露台之外。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楼下，那辆“道具”劳斯莱斯还停在原位。医院的方向，妈妈还在等着她。
一千万。税后。
所有的愤怒、荒谬、被愚弄感，在这一刻，突然被一种更汹涌、更现实的狂潮冲得七零八落。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在无数摄像机的注视下，她松开了手。
那两片曾经象征着冰冷霸总权威的、撕裂的灰色西装残骸，轻飘飘地落在了铺满彩带的地上。
林小满抬起头，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极其灿烂、极其复杂、带着点咬牙切齿又混合着巨大释然的笑容。她伸出手，一把夺过导演手里的合同和笔，看都没看，直接在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行！”她把笔一扔，声音响亮，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豪迈，“这活儿，我接了！钱呢？！打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阳（顾琛）那张卸了妆其实还挺顺眼、此刻正带着看好戏笑容的脸，恶狠狠地补充道：
“还有，盒饭！我要加鸡腿！双份的！”
更新时间：2025-06-11 06:06:07
请收藏本站：https://www.pltop.com。品乐图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