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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失踪的父亲与神女的低语
手机屏幕在掌心震了震,是条未读短信,来自“老爸”。
我划开屏幕,指尖却在触到文字时猛地一僵。不是惯常的叮嘱,也不是考古现场的趣闻,只有一行没头没尾的字,像块突然砸进湖面的冰:“嘉嘉,爸去巫山了。勿念,等我消息。”
发送时间是三天前。
三天,足够让巫山的雾霭漫过神女峰的裙摆,足够让长江的水打湿一叠未拆封的报纸,足够让我从最初的错愕,沉到一种近乎凝固的恐慌里。
父亲王华,退休的考古教授,一辈子埋首故纸堆,最常说的话是“文物会说话”,最痴迷的事是琢磨《山海经》里那些光怪陆离的记载。尤其是关于楚襄王与神女瑶姬的传说,他总说那不是虚妄的神话,而是被云雾遮掩的历史真相。“瑶姬葬于巫山之阳,精魂化云化雨。”他常指着泛黄的书页,眼里亮得像燃着两簇火,“嘉嘉,你信吗?那座埋葬神女的古墓,很可能就在湖北,就在巫山十二峰的某个褶皱里。”
我一直当那是他退休后的精神寄托,就像别人沉迷广场舞或钓鱼。直到三个月前,他开始频繁地往湖北跑,对着卫星地图一画就是整夜,书房的茶几上堆满了巫山的地质资料和战国时期的墓葬研究。他说找到了新的线索,一个能印证瑶姬传说的关键证据。
“等爸把这个谜题解开,能写进教科书里。”他 last 次视频时,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背景是武汉一家小旅馆的白墙,“就是那边信号不好,要是几天没联系,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走得太急,没留地址,没说同行的人是谁,甚至没带走常用的降压药。桌上只留了本摊开的《山海经》,书页间夹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线条粗陋,标着“神女墓”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指向巫山深处一个模糊的红点。地图边缘用铅笔写了行小字:“楚襄王三年,瑶姬卒,葬于巫山之阴,以赤玉为棺,黄金为椁,殉以巫蛊之器。”
这不是父亲的笔迹。
我盯着那行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巫蛊之器?那是什么东西?父亲到底跟谁去了?
报警?怎么说?说一个退休教授为了找神话里的神女墓失踪了?警察只会当我是报假警。我翻遍了他的书房,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笔记本,里面记着他近年的研究心得。大部分是关于楚文化的考据,但最后几页,字迹越来越潦草,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山峰的轮廓,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句子:“《襄阳耆旧记》载,瑶姬实为楚襄王之妹,封‘高唐’,葬于巫山,墓中设‘镇魂阵’,非有缘者不得入。”“民国二十三年,有山民入巫山深处,见赤色岩壁下有石门,内有异响,惧而返。”
异响?石门?
我猛地想起父亲失踪前一天,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信号断断续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嘉嘉……找到了……跟……的后人……一起……小心……”话没说完就断了,再打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跟谁的后人?小心什么?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我必须去巫山。
可我一个搞纪录片剪辑的,连指南针都用不利索,怎么去那片原始密林里找人?我需要帮手,一个能在迷宫般的山里找到线索,能在叵测的危险前保持冷静的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齐文。
认识齐文是在三年前,我跟拍一个关于文物走私的纪录片,他是当时警方特聘的顾问。那案子错综复杂,涉及跨国团伙和高仿文物,最后能破获,全靠他从一个不起眼的陶片纹样里找到了突破口。他话很少,眼神像鹰,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后来听说他辞了顾问的工作,开了家小小的侦探事务所,专接些警方棘手或不便插手的案子。
我找到他的事务所时,正是午后。老式居民楼的顶层,门牌上只写着“齐文工作室”,没有任何花哨的标识。敲门后,开门的是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他比三年前瘦了些,下颌线更清晰,眼神依旧锐利。
“王小姐?”他侧身让我进去,语气平淡,像是早就料到我的到来。
房间很简洁,一面墙是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从《犯罪心理学》到《中国墓葬史》,甚至还有几本泛黄的地方志。靠窗的地方是张办公桌,上面摊着几份文件和一个放大镜。
我把父亲的情况、那本笔记本、还有那条短信,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到“巫蛊之器”和父亲电话里的警告时,声音忍不住发颤。
齐文一直没打断我,只是安静地听着,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父亲提到的‘瑶姬’,在《山海经》里有不同记载。《中次七经》说她是炎帝之女,名曰女尸,葬于姑媱之山,化为瑶草。而《高唐赋》则将她与楚襄王联系起来,称其为‘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两者是否为同一人,学界尚有争议。”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先讲这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道:“传说往往是现实的折射。你父亲痴迷于此,必有其原因。他提到的‘赤玉棺’‘黄金椁’,符合战国时期高等级贵族墓葬的规格。而‘巫蛊之器’,可能是指楚地特有的巫术陪葬品,比如镇墓兽、符箓木牍之类。”
他顿了顿,拿起我带来的笔记本,翻到画着地图的那页,指尖在那个红点上轻轻划过:“巫山山脉绵延数百里,深处人迹罕至,多溶洞、暗河,地形复杂。民国时期确有山民误入秘境的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你父亲不是鲁莽的人,他敢带同伴进去,说明手里应该有更精确的线索。”
“同伴?”我抓住关键词,“您知道他跟谁一起去的?”
“不知道。”齐文摇摇头,“但从他的研究笔记来看,他近年一直在追查一个叫‘巫咸’的古老家族。巫咸是上古巫官名,楚地巫术盛行,或许这个家族的后人,掌握着关于神女墓的秘密。”
他合上笔记本,看着我:“王小姐,你父亲的失踪,可能不是简单的迷路。如果那座古墓真的存在,里面的文物价值难以估量,必然会吸引各方势力。”
我明白他的意思。文物走私、盗墓团伙……这些以前只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词,此刻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我的心上。
“齐先生,”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必须找到我父亲。无论花多少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去巫山。我希望您能帮我。”
齐文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眼里没有犹豫:“可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第二,无论遇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没问题!”我立刻答应。
“好。”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巫山风物志》,“我们需要准备装备:登山绳、GPS、急救包、足够的食物和水。另外,我需要两天时间查一下你父亲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行程轨迹,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同伴’的线索。”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我列的清单,你去准备物资。后天早上六点,火车站集合,乘最早一班去宜昌的火车。”
走出齐文的事务所,阳光有些刺眼。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掌心却全是汗。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是父亲平安的笑容,还是更深的迷雾与危险。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巫山的雾,似乎已经透过千里之外的空气,轻轻拂在了我的脸上,带着一丝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像神女的低语,又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2 迷雾中的踪迹与古老的歌谣
两天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焦灼。
我跑遍了户外用品店,按照齐文的清单,把登山包塞得满满当当:防水冲锋衣、高帮登山鞋、头灯、多功能刀具、压缩饼干……看着堆成小山的装备,心里却没什么实感,反而像揣着一团乱麻。
齐文那边传来消息,他查到父亲失踪前一周,曾在武汉一家古籍书店购买过一本民国时期的《巫山县志》,并且用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给一个归属地在宜昌的号码打过几次电话。那个号码无法追踪,像是临时注册的。
“线索断了。”齐文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沉,“但书店老板记得,你父亲当时还问起过一个叫‘老巴’的人,说是在巫山脚下跑运输的,熟悉山里的路。”
老巴?
这个名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我立刻托在宜昌的大学同学帮忙打听,很快有了回音:老巴本名巴建国,五十多岁,是个经验丰富的向导,以前常给科考队带路,后来因为一次意外摔断了腿,改行跑短途运输,但偶尔也会接些带路人的活。不过最近半个月,没人见过他。
“他的家在巫山县城边上的老码头,我们到了宜昌,直接去那里看看。”齐文说。
火车在第三天清晨抵达宜昌。长江像一条灰蓝色的绸带,在城市边缘蜿蜒。我们没做停留,立刻转乘前往巫山的大巴。山路盘旋而上,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和茂密的植被,云雾时聚时散,把远处的山峰遮得若隐若现。
到巫山县城时,已是下午。按照同学给的地址,我们找到了老码头。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只有几艘破旧的木船停靠在岸边,江水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的声响。老巴的家是栋两层的砖房,门关着,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齐文蹲下身,仔细查看门锁和门缝。“门是从外面锁的,屋里没人。”他站起身,指着墙角一堆已经有些发霉的落叶,“这些落叶上有新鲜的脚印,而且不止一个人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厚厚的枯叶层上,有几个模糊的鞋印,像是登山靴留下的。
“会不会是我父亲和老巴来过这里?”我急切地问。
“有可能。”齐文没多说,绕到房子后面,那里有个小小的院子,堆着一些杂物。他在一个废弃的水缸旁边停下,弯腰捡起一样东西——是半片烟蒂,牌子很普通,但烟蒂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某种颜料。
“老巴抽烟吗?”齐文问。
我想起同学说过的话:“好像抽,而且喜欢自己卷旱烟。”
“这是机制烟。”齐文捻着烟蒂,眉头微蹙,“而且这痕迹,像是朱砂。”
朱砂?我心里咯噔一下。父亲的研究笔记里提到过,楚地巫术中常用朱砂绘制符箓。
齐文把烟蒂收好,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棵老槐树下。他抬头看着树干,上面有几道新鲜的刻痕,像是用刀随意划上去的,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里面画着三道向上弯曲的弧线,像三座山峰,圆圈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西北方向。
“这是什么?”我凑近看。
齐文盯着那图案,眼神专注:“不知道。但这刻痕很新,应该是最近留下的。”他拿出手机,把图案拍了下来,“西北方向,是去神女峰的方向。”
我们在老巴家附近问了几个邻居,都说老巴半个月前接了个活,跟一个外地来的老头走了,说是去山里待几天,之后就没再见过他。至于那个老头长什么样,邻居们描述得很模糊,只说是个戴眼镜的斯文老头。
是父亲!
看来父亲确实找了老巴当向导。可他们去了哪里?那个奇怪的图案又是什么意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带着湿气吹过来,有些凉。齐文说:“今天太晚了,进山不安全。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出发。”
我们在县城边缘找了家简陋的旅馆。房间很小,墙壁有些斑驳,窗外就是黑黢黢的山影。我毫无睡意,拿出父亲的笔记本,又翻到那几页画着符号的地方。突然,我发现其中一个符号,跟老槐树上刻的那个圆圈加三道弧线的图案有点像,只是笔记本上的符号旁边多了一行小字:“瑶姬魂归处,三峰映月明。”
三峰映月明?
我心里一动,立刻拿出手机搜索巫山十二峰的名字:登龙、圣泉、朝云、神女、松峦、集仙……一共十二座,其中神女峰最为著名。但“三峰”指的是哪三座?
齐文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看着屏幕:“神女峰附近,有三座山峰相连,形状像展翅的凤凰,当地人叫‘三凤岭’。月圆之夜,月光会同时照亮三座峰顶,传说那是神女显灵的时刻。”
他顿了顿,拿出手机,翻出白天拍的老槐树刻痕:“这个图案,很像三凤岭的地形图。箭头指向西北,正是三凤岭的位置。”
“所以,父亲他们是去了三凤岭?”我又惊又喜。
“很可能。”齐文点点头,“老巴在树上刻下这个图案,应该是给后来者留的标记。但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
他的话让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是啊,如果只是正常的向导,为什么不直接留下文字信息,反而要刻这种奇怪的图案?除非,他们遇到了危险,不方便留下明确的痕迹。
“齐先生,”我看着他,“我们明天能找到他们吗?”
齐文沉默了一下,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尽力而为。但巫山深处地形复杂,又有浓雾,搜索难度很大。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我追问。
“而且你父亲提到的‘巫蛊之器’,”齐文的声音有些凝重,“楚地巫术,向来神秘莫测。有些墓葬为了防止被盗,会设置一些……非常规的机关。”
非常规的机关?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毒蛇、毒虫、甚至更诡异的东西。父亲是考古学家,他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常规的墓葬机关,但如果是“巫蛊”之类的……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雇了辆三轮摩托,把我们送到三凤岭脚下的一个小村落。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我们向一个坐在门口编竹筐的老汉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和一个瘸腿的中年人进山。
老汉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进山?半个月前是有两个人从这里过,说是去看风景。不过这阵子山里不太平,雾大,还有野兽,你们两个娃子别瞎跑。”
“不太平?”齐文追问,“怎么不太平?”
老汉放下手里的竹筐,压低声音:“前几天,有个放蜂的后生在山里迷了路,回来后就发高烧,说胡话,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请了村里的神婆来看,说是冲撞了山里的‘灵体’。”
灵体?
我和齐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警惕。
“他说看见什么了?”齐文问。
“不清楚,就喊着‘红衣服’‘飘在天上’什么的。”老汉摆摆手,“山里的事,说不清。你们还是别去了,危险。”
红衣服?飘在天上?
我心里一阵发毛。难道山里真的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还是那后生因为迷路产生了幻觉?
齐文谢过老汉,递给了他一些钱。我们背着沉重的背包,朝着老汉指的进山方向走去。
越往山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只有十几米,周围的树木高大而茂密,枝叶交错,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我们打开GPS,但信号时断时续,在这种复杂的地形里,GPS的作用大打折扣。齐文只能依靠指南针和地图,同时留意着周围是否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折断的树枝、丢弃的垃圾、或者像老槐树上那样的刻痕。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齐文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指着地上的泥土:“看这个。”
我凑过去,只见湿润的泥土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跟我们在老巴家看到的那个很像,是登山靴的印记。
“是我父亲他们留下的!”我激动地说。
齐文没说话,顺着脚印往前搜索。脚印延伸到空地边缘的一丛灌木前,突然消失了。灌木后面,是一道陡峭的崖壁,崖壁上长满了青苔和藤蔓。
“他们难道爬上去了?”我看着几乎垂直的崖壁,有些难以置信。
齐文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崖壁上的藤蔓。他伸手抓住一根粗壮的野藤,用力拽了拽,确认结实后,对我说:“跟紧我,小心脚下。”
他拿出登山绳,熟练地系在腰间,然后手脚并用地开始向上攀爬。我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抓住藤蔓,踩着崖壁上凹凸不平的岩石,一点点往上爬。雾气打湿了头发和衣服,手心全是汗,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不知爬了多久,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终于,齐文在上方伸出手:“抓住我!”
他把我拉上一个狭窄的平台。平台不大,只能容下两三个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齐文拨开落叶,露出下面的岩石——岩石上,也有一个刻痕,跟老槐树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们确实来过这里。”齐文说,“而且,他们是从这里继续往上爬的。”
他指着平台上方,那里的崖壁上有一个更狭窄的裂缝,裂缝里似乎有隐约的光线透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裂缝深处飘了出来。
那歌声很奇特,音调悠长而缥缈,像是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唱,听不懂歌词,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诡异,在寂静的雾霭中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声音?”我下意识地往齐文身边靠了靠。
齐文脸色凝重,侧耳倾听:“像是楚地的巫歌。”
楚地巫歌?难道真的像老汉说的那样,山里有“灵体”?
歌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我感到一阵头晕,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齐文突然捂住我的耳朵:“别听!这歌声有问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猛地惊醒,刚才那片刻的眩晕感消失了。齐文从背包里拿出耳塞,递给我一副:“戴上,尽量别去听那声音。”
我们戴上耳塞,歌声被隔绝了不少,但那种诡异的韵律似乎还能透过空气传来。
齐文指着上方的裂缝:“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你父亲他们,很可能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走,上去看看。”
3 赤色岩壁与消失的足迹
裂缝比看上去更陡峭,几乎是垂直的石缝,只能容一人通过。齐文在前,我在后,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向上攀爬。石缝里长满了湿滑的苔藓,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就会失足坠落。
那诡异的巫歌一直若有若无地在上方回荡,即使戴着耳塞,也能感受到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力量,让人心里发毛。我努力不去想那歌声的来源,专注于脚下的岩石和前方齐文的背影。
不知爬了多久,石缝渐渐变宽,前方出现了一片微弱的红光。我们爬出土缝,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平台,面积不大,边缘是陡峭的悬崖,云雾在脚下翻涌,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上。而平台的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赤色岩壁,岩壁光滑如镜,在透过雾气的阳光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一块巨大的鸡血石嵌在山体上。
“赤……赤色岩壁?”我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记载,“民国二十三年,山民见赤色岩壁下有石门……”
齐文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盯着那面岩壁。岩壁上没有任何门的痕迹,只有一些天然形成的纹路,在雾气中显得格外狰狞,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那诡异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四周只剩下风声和云雾流动的声音。
“爸!爸——”我忍不住对着岩壁大喊,希望能得到一丝回应,但只有我的声音在山谷间徒劳地回荡。
齐文走到岩壁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石面。“这不是天然形成的。”他指着岩壁上一处纹路,“你看,这道痕迹,边缘很规整,像是人工打磨过的。”
我凑近一看,果然,那道弯曲的纹路,不像是自然风化的结果,更像是用某种工具凿刻出来的。
“难道石门被封死了?”我猜测道。
齐文摇摇头:“不像。如果是封死的石门,应该能看出修补的痕迹。但这面岩壁太光滑了,像一整块天然的巨石。”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沿着岩壁仔细照射。突然,他停在了一个地方,手电光聚焦在岩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过来看看。”
我走过去,只见那个凹陷很浅,形状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手掌印。齐文把手放上去,大小竟然差不多。
“这是……机关?”我惊讶地问。
“可能。”齐文试着按压那个凹陷,但岩壁纹丝不动。他又仔细观察凹陷周围的纹路,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凹陷上方三十厘米处的一道横向纹路:“你看这道线,像不像一个‘一’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道纹路确实很直,像人为刻上去的“一”。
齐文若有所思:“楚文字里,数字‘一’的写法就是一横。或许,这面岩壁的机关,需要按照某种顺序触动这些符号。”
他开始用手电在岩壁上搜索,很快,又找到了几个类似的符号:一个形似“三”的三道横线,一个像“五”的交叉线,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个“工”字中间加了一竖。
“这些都是楚文字里的数字和符号。”齐文说,“你父亲研究楚文化多年,一定认识这些符号。也许,他和老巴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方法。”
我的心跳加速:“那我们试试,按照顺序按这些符号?”
“但顺序是什么?”齐文皱起眉头,“没有线索,乱按的话,可能会触发危险。”
我们在岩壁前搜索了很久,希望能找到关于顺序的提示,但除了那些符号,岩壁上再没有任何其他痕迹。
“会不会在父亲的笔记本里?”我突然想到,连忙拿出笔记本,翻到画着地图和符号的那几页。
齐文也凑过来看。突然,他指着其中一页上父亲用红笔写的一行小字:“‘朝云为引,暮雨为钥,三五一合,神女开门。’”
“朝云为引,暮雨为钥……”齐文喃喃自语,“朝云、暮雨,指的是巫山神女的传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而三五一合,可能指的是数字三、五、一的组合。”
他猛地抬头,看向岩壁上的符号:“这里有‘一’、‘三’、‘五’,还有那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十’字。楚文字里,‘十’写作一竖,这个符号可能是‘十一’?”
“三五一合,难道是三加五等于八?或者三乘五等于十五?”我猜测道。
“不对。”齐文摇摇头,“‘合’在这里可能不是数学运算,而是指组合。‘三五一合’,可能是指三个符号按照某种方式组合在一起。”
他看着岩壁上的“一”、“三”、“五”三个符号,又看了看那个“十一”的符号,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朝云为引’,朝云是神女峰的别称,代表方向。‘暮雨为钥’,雨属水,在五行中代表北方。而楚文化中,数字与方位是对应的:一代表北方,三代表东方,五代表中央,七代表西方,九代表南方。”
他指着岩壁上的符号:“‘一’对应北方,‘三’对应东方,‘五’对应中央。‘三五一合’,可能是指先按东方的‘三’,再按中央的‘五’,最后按北方的‘一’。”
“那那个‘十一’呢?”我问。
“十一可能是指时辰,或者……”齐文顿了顿,“楚地巫术中,十一这个数字有特殊含义,代表天地相交。但现在先不管这个,先试试三、五、一的顺序。”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齐文走到岩壁前,先将手指按在那个形似“三”的三道横线符号上,轻轻按压。
没有反应。
他又走到那个形似“五”的交叉线符号前,按压下去。
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他走到那个形似“一”的横线符号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手指。
就在他按下的瞬间,整个岩壁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紧接着,我们脚下的平台开始轻微震动,岩壁上那些光滑的石面,竟然像水一样缓缓流动起来!
我吓得差点摔倒,齐文一把扶住我:“别动!”
只见那赤色岩壁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上方,隐约能看到一些雕刻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
轰鸣声停止了,震动也消失了。岩壁中间,出现了一扇宽约两米的石门,门内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这……这太神奇了!”我惊叹道,同时也感到一阵寒意。这古老的机关,历经千年竟然还能运作,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文拿出头灯,戴在头上,又递给我一个:“打开,跟紧我,注意脚下。”
我们打开头灯,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石门内的景象。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通道,石阶由同样的赤色岩石砌成,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爸!老巴!你们在里面吗?”我再次大声呼喊,但通道里只有我的回声。
齐文率先走进通道,我紧紧跟在他身后。石阶很陡,而且湿滑,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刻着一些壁画,由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褪去,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有人面蛇身的神怪,有翩翩起舞的巫女,还有一些奇怪的祭祀场景。
“这是楚地的巫术壁画。”齐文低声说,“你看这个,是人首鸟身的神,可能是楚人的祖先神‘祝融’。”
我们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大约几十米,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椁,椁盖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石椁的材质并非赤玉或黄金,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黑色岩石,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兽面纹,在头灯光线下泛着幽光。
“这就是……神女的墓?”我有些失望,墓是空的。
齐文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检查着石椁周围。突然,他蹲下身,捡起一样东西——是一枚青铜箭头,箭头已经有些锈蚀,但依然锋利。
“这不是陪葬品。”齐文说,“这是兵器,而且是近代的。”
我心里一沉:“难道有人来过这里?”
齐文点点头,继续搜索。在石室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些散落的火柴梗和一个压扁的矿泉水瓶,瓶身上印着常见的品牌。
“他们确实来过这里。”齐文的声音有些凝重,“你父亲和老巴,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
“这些痕迹,不像是只有两个人留下的。”齐文指着地上杂乱的脚印,“而且,你看这个。”
他用手电照亮石室墙壁的一角,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用刀具刻上去的,刻痕很浅,内容只有两个字:“快走!”
“快走?”我看着那两个字,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这是……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虽然刻痕很潦草,但我认得父亲的笔迹。他为什么要留下“快走”?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
齐文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看来他们找到了这里,但也遇到了危险,所以匆忙离开。”
我们在石室里又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石椁是空的,壁画上也没有隐藏的机关,整个墓室显得有些……简陋,完全不像传说中“赤玉为棺,黄金为椁”的高等级墓葬。
“不对。”齐文突然说,“这座墓室的规格,虽然比普通墓葬高,但远达不到楚襄王妹妹的级别。而且,石椁是空的,说明墓主可能根本不在这里,或者早就被盗了。”
“那父亲他们为什么要找这里?”我困惑地问,“难道传说都是假的?”
“传说未必是假的,但可能被误解了。”齐文走到石室中央,抬头看着顶部,“瑶姬的传说,可能有两层含义:一层是神话中的神女,另一层,可能是指某个真实存在的人,她的墓葬被附会了神话。或者,这里根本不是墓葬,而是一个祭祀场所。”
他指着墙壁上的巫术壁画:“你看这些壁画,更多的是祭祀场景,而不是丧葬场景。楚地巫风盛行,常常在山中建造祭坛,祭祀神灵。”
就在这时,我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我低头一看,是一块掉在地上的陶片,陶片上有一些模糊的图案。我捡起来,递给齐文。
齐文接过陶片,用手电仔细照射,突然,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是……巫蛊的标记!”
陶片上,刻着一个扭曲的虫形图案,正是父亲笔记本里提到过的“巫蛊”符号!
“这里果然有巫蛊之器!”我失声说。
“但器在哪里?”齐文环顾四周,“你父亲提到的‘巫蛊之器’,不可能只是一块陶片。”
他的目光落在石室后方的一面墙壁上。那面墙壁和其他墙壁没什么区别,都是赤色岩石,但齐文却盯着它看了很久。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说,“整个石室是方形的,唯独这面墙,弧度有些异常。”
他走到墙边,伸出手,像在岩壁前一样,轻轻抚摸着墙面。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孔。
“找到它了。”齐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细金属丝,小心翼翼地插进那个小孔里,然后轻轻转动。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面墙壁竟然像门一样,向一侧滑开了!
门后,是一个更小的密室。
我们的头灯光线照进去,只见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大约半米长的木匣。木匣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虫纹和云纹,颜色暗沉,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香料的气味。
“那就是……巫蛊之器?”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齐文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仔细观察着密室的地面和四周。“地面上有新的脚印,而且……”他指着木匣旁边的地面,“这里有血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木匣旁边的石台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是我父亲的吗?”我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知道。”齐文拿出手套戴上,“但我们必须打开这个木匣,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走到石台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缓缓打开了木匣。
木匣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丝绒上,放着一件让我毕生难忘的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厘米长的人形木偶,木偶由某种深色木材制成,表面光滑,没有五官,只有一些用朱砂绘制的诡异符号。木偶的四肢和躯干都可以活动,像是一个关节人偶。而在木偶的胸口,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痕迹。
这就是……巫蛊之器?一个木偶?
我正疑惑,齐文突然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一步:“不好!快出去!”
4 蛊毒与真相的碎片
“怎么了?”我被齐文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木偶,”齐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指着木偶胸口的银针,“这是‘蛊人偶’,银针上可能有毒!”
蛊人偶?
我想起父亲笔记本里提到的“巫蛊之术”,传说中可以通过操控人偶来害人的邪术。虽然我从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但齐文严肃的表情让我不敢怠慢。
“可是……这只是个木偶啊。”我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东西,很难相信它会有什么危险。
“问题不在木偶本身,而在它被放置的方式和环境。”齐文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小心翼翼地将木匣连同里面的木偶一起装了进去,封好口,“楚地巫术中,‘蛊人偶’常被用作诅咒或镇邪,需要配合特定的仪式和药物。这银针上的暗红色痕迹,很可能是用蛊虫的分泌物混合朱砂制成的毒药,长期密闭在木匣里,会挥发产生有毒气体。”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快步离开密室,回到外面的大石室。直到走出石门,来到外面的赤色岩壁平台上,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整个平台仿佛漂浮在云端,四周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不足五米。
“现在怎么办?”我看着齐文,“我父亲他们到底在哪里?”
齐文拿出GPS,屏幕上依旧是一片混乱的信号,只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在闪烁,显示着我们当前的位置。他又拿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信号好的地方报警。”齐文说,“你父亲留下‘快走’的刻痕,说明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危险,而且很可能不是自然危险。”
“你是说……有人跟踪他们?”我想起石室里发现的近代青铜箭头和矿泉水瓶,心里一寒,“是盗墓贼?还是文物走私团伙?”
“很有可能。”齐文点点头,“你父亲的研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他们也在寻找这个‘巫蛊之器’。”他拍了拍装着木匣的密封袋,“这个东西,在黑市上的价格难以估量,尤其是对那些迷信邪术的人来说。”
我们开始沿着来时的石阶通道向上攀爬。雾气太大,头灯的光线也只能照亮眼前几米的距离。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攀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我猛地回头,头灯光线刺破雾气,只见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雾气中隐约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我失声喊道,心脏狂跳起来。
齐文也立刻转过身,手按在了腰间的多功能刀具上:“出来!”
回应我们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呼啸的山风。
“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有些不确定地说,刚才那一下太快了,像幻觉一样。
齐文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雾气:“小心点,这里可能不止我们。”
我们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心里都明白,刚才那不是幻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终于,我们爬回了那个狭窄的平台,就是之前听到巫歌的地方。平台上的雾气稍微淡了一些,能看到下方陡峭的崖壁。
就在我们准备沿着崖壁上的藤蔓向下攀爬时,突然,一阵冷笑从雾气中传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腔调。紧接着,雾气中走出几个人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一共四个人,都穿着迷彩服,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猎枪,枪口正对着我们。
“把东西交出来。”壮汉的声音冰冷。
我下意识地看向齐文,他腰间的密封袋里,装着那个“蛊人偶”。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齐文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少废话!”壮汉旁边的一个瘦子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说,“我们看到你们从里面出来了!那个木匣里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果然是冲着“巫蛊之器”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齐文问,“跟之前来这里的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那两个老东西?”壮汉嗤笑一声,“一个碍事的考古学家,一个没用的向导。他们不肯交出东西,已经被我们‘请’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们把我父亲怎么样了?!”我听到这话,顿时急红了眼,想冲上去,却被齐文一把拉住。
“冷静!”齐文低声对我说,然后看着壮汉,“你们想怎么样?”
“很简单,”壮汉说,“把东西给我们,我们可以放你们走。否则,你们就跟那两个老东西作伴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信守承诺?”齐文问。
“哼,在这山里,我们说了算。”壮汉晃了晃手里的猎枪,“给你们十秒钟考虑。”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我能感觉到齐文的身体紧绷着,他的手悄悄移向了背后的登山包。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个瘦子突然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个壮汉。他惊愕地看着倒地的瘦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齐文动了!
他猛地推开我,同时从登山包里抽出一样东西——不是刀,而是一根细长的竹筒。他将竹筒对准壮汉,用力一吹!
“咻”的一声轻响,一道银光射向壮汉。壮汉反应也很快,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步,银光射中了他的手臂。他痛哼一声,猎枪掉在了地上。
“快走!”齐文大喊一声,拉着我就往崖壁边跑。
剩下的两个人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来。齐文一边跑,一边从包里拿出登山绳,迅速系在平台边缘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你先下去!”他对我说。
“那你呢?”我不愿意丢下他。
“别废话!”齐文一把将我推到崖壁边,“抓住绳子,往下爬!我马上来!”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我抓住冰冷的登山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齐文掏出了多功能刀具,迎向了追上来的两个人。
我咬咬牙,开始沿着崖壁向下攀爬。雾气太大,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能凭感觉向下移动。心里不停地祈祷齐文能没事。
不知爬了多久,我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地。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雾气比上面稍淡一些。我解开身上的绳子,抬头向上看,雾气中看不到齐文的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齐文!齐文——”我大声呼喊,回应我的只有寂静的树林。
他是不是出事了?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不能丢下他,我要回去找他!
就在我准备重新攀爬上去时,突然,我听到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我立刻转过身,握紧了手里的多功能刀具,警惕地看着四周。
“谁?”
雾气中,走出一个人影。当我看清那人的脸时,顿时惊呆了。
“爸?!”
那人竟然是我的父亲,王华!
他看上去很憔悴,头发凌乱,脸上有几道划痕,衣服也被划破了,但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嘉嘉?”父亲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您啊!”我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您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父亲拍着我的背,声音有些哽咽,“是爸爸不好,让你担心了。”
等我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父亲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确实找到了老巴当向导,两人一起进了山。老巴是巫咸家族的后人,手里有祖传的关于神女墓的线索,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地图和符号。他们一路来到赤色岩壁,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方法,进入了墓室。
但他们刚进入密室,看到那个“蛊人偶”,就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一伙人袭击了。那伙人就是刚才遇到的壮汉他们,是一伙专业的盗墓贼,一直在跟踪父亲,觊觎传说中的“巫蛊之器”。
老巴为了保护父亲,被他们打伤了,父亲则趁乱逃了出来,躲进了山林里。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办法求救,但山里信号不好,而且盗墓贼也在搜山,他只能东躲西藏。
“那老巴呢?”我问。
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他被那帮人抓走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想起刚才瘦子倒地的情景,心里一阵难过。
“对了,齐文呢?”父亲突然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呢?”
“他……他在上面跟盗墓贼周旋,让我先下来。”我焦急地说,“爸,我们得上去救他!”
“不行!”父亲立刻阻止我,“上面太危险了!那帮人有枪,而且……”他欲言又止,脸色有些苍白。
“而且什么?”
父亲犹豫了一下,才艰难地说:“而且,那个‘蛊人偶’……不是普通的文物。”
“齐文说那是‘蛊人偶’,上面可能有毒。”我说。
“不止是毒。”父亲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巫蛊之术,叫‘镇魂蛊’。传说中,用活人的心尖血喂养,再配合特定的仪式,可以操控人的心神,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您不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吗?”
“我以前也不信,”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在密室里看到了一些笔记,是老巴祖先留下的,上面详细记载了‘镇魂蛊’的炼制方法和威力。而且,那帮盗墓贼似乎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他们抓走老巴,很可能是想用他来……”
父亲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恐怖。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上方的崖壁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人在攀爬。我和父亲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雾气中,一个人影缓缓降落,落在了我们面前。
是齐文!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手臂上有一道伤口,正在流血,但幸好没有大碍。
“齐文!”我惊喜地喊道。
“你们没事吧?”齐文看到我和父亲,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伤得重吗?”我连忙拿出急救包,想给他处理伤口。
“没事,小伤。”齐文摆摆手,看向父亲,“您是王教授吧?幸会。”
父亲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照顾嘉嘉,还救了我。”
“举手之劳。”齐文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那个‘蛊人偶’还在他们手里……”父亲担心地说。
“不,在我这里。”齐文拍了拍腰间的密封袋,“刚才混乱中,我拿回来了。”
我和父亲都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先下山,报警。”齐文说,“这里的情况,需要警方和专业的考古队伍来处理。”
我们三人简单处理了齐文的伤口,然后在齐文的带领下,开始往山下走。父亲对山里的路比较熟悉,加上齐文的方向感很强,我们避开了盗墓贼可能搜山的路线,一路小心翼翼地向下穿行。
树林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叫声。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村落,听到了狗叫声。
“我们安全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父亲看着远处的村庄,又回头看了看连绵的巫山,眼神复杂:“神女的传说,终究是个谜啊。”
齐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机,试图寻找信号。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父亲:“爸,您之前提到的‘巫咸家族’,老巴是不是就是巫咸的后人?”
“是的,”父亲点点头,“老巴的全名是巴建国,‘巴’姓在楚地,正是巫咸家族的后裔。”
“那‘镇魂蛊’……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父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巫蛊之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人心的贪婪和恐惧,才是最可怕的‘蛊’。”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是啊,无论是神女的传说,还是巫蛊之术,背后其实都是人心的投射。父亲痴迷于考古,是为了探寻历史的真相;盗墓贼觊觎文物,是为了贪婪的欲望;而我们这次巫山之行,经历了恐惧、危险,最终找到了父亲,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齐文终于找到了信号,立刻报了警,详细说明了我们的位置和遭遇。放下电话,他看着我和父亲,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警察和考古队很快就会上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我看着眼前的齐文,又看了看失而复得的父亲,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次巫山之旅,像一场惊险的梦,虽然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
远处,神女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依旧神秘而美丽。也许,有些传说,不必完全揭开,保留一份神秘,也是一种美好。而我们,只需要珍惜眼前的平安和团聚,就够了。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6-11 03:5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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